一、重逢
中都春景,桃红柳绿十里繁花,又兼大比之年,榜上有名的新科进士,无不异常欢欣。
琼林御宴,吟诗斗酒,高谈阔论,促膝畅谈,欢饮达旦,最是风光无限。
清风亭,一男子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饮。面无表情,眉目清冷,黑色长衫更添威势,一派生人勿近,不,是所有人勿近之感。
可有那不识实务的,偏偏凑上前去。男子眉头微皱,刚要出声阻止,不料来人却先开了口。
“金银花发三月三,伊人采茶在南山。琼林宴上不饮酒,一杯香茗得清闲!”声音清脆,正如南山那泉水叮咚。
男子心中一喜,急忙转头,雨过天青的袍子先映入眼帘,长眉入鬓,英气逼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容。
“阿俏!”男子喜上眉梢,急急开口唤出念了千百遍的名字。
“长安哥!”来人亦是笑颜如花,比之亭旁怒放欲燃的牡丹,毫不逊色。
大公主即男子口中的阿俏施然落座,且反客为主,招呼欢喜无措的谢长安坐下,又执壶为谢长安斟茶,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茶香氤氲,大公主轻呡一口,金银花香溢满口唇,似在南山一般,真好!
“大公主如何来了?”谢长安看她没忘,不禁欢喜,蓦地相思苦楚袭上心头,居然酸酸地出口诘问。
“哦,来收债。”大公主心下暗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人还欠着我的救命之恩呢。”
“大公主想如何收取?”
“以身相许!”
谢长安一片惊愕,居然被调戏了,不过甘之如饴。
二、受阻
大公主与太子一母同胞,为大公主请婚,太子责无旁贷。太子知晓此事,也是乐意为之。
太子依例呈了请婚的折子,却不料庆云帝却留中不发。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有意接近探花郎谢长安,并暗示家中有女待嫁,有结亲之意。话里话外,软硬兼施,大有不结此亲,势不罢休。
礼部尚书是皇帝的心腹,由止可见,此乃皇帝授意。
“看来父皇还是想把我嫁给哪个浪荡子呀!”大公主倚坐在罗汉榻上,一颗一颗吃着葡萄,语气幽怨,却没有半分忧色。
“那就提醒下父皇吧。”太子正与谢长安对弈,悠然下子,丝毫不以为意。
谢长安顿了一下,才落下一子,太子得意一笑,“长安哥,你输了。”
谢长安细一看棋盘,果真如此。
唉,做别的事情,别说一心二用,就 是三用、四用都没问题,可偏偏大公主的事情,稍一分心,便是满盘皆输。
谢长安顺势扔下棋子,眉头微皱,开口问道:“有对策?”
太子故作愁苦,说道:“只能一试,不知是否有效?”
谢长安信以为真,眼神凛冽,沉声说道:“皇上可有属意何人?”
太子连忙回答:“父皇最近数次诏见安平侯。”说完偷偷向大公主促狭一笑。
大公主回瞪一眼,对着谢长安说道:“长安哥,别信他的,他可以摆平。”
谢长安犹自不能展颜,狠狠说道:“那就双管齐下!”
“阿俏,既已决定娶你,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挠。”他走到大公主身边,坚定地说道:“日后,我来护你!”
大公主双颊微红,娇羞地点点头,两人深情相对。
可是忽然想到屋中还有一人,双双回头瞪向太子,两双黑眸,四只眼睛,都在说:快点消失。
三、丑事
中都城里,繁花落尽,但草木青翠,微有热意。
会试揭榜,状元游街的余热,尚未全消,人们还偶有议论。不期然的又出了两件事儿,一时间为人津津乐道。
其一呢,便是闲散亲贵安平侯世子,有名的二世祖,平时只知斗鸡戏狗,逛逛青楼。这一日里,竟被人挂上了城楼,赤身裸体的,还在呜呜嚎叫。
旁边还贴了檄文,将他前一天夜里与人争花魁的情境,描述地香艳火辣。有识字的,将那檄文读出来,抑扬顿挫,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闻讯赶来的安平侯,见此情景,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大喊着缉拿凶手,为世子报仇。把世子送回家,安平侯进宫哭诉了一番,请皇上作主,严惩不贷。
初闻此事,皇上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那些豪门子弟,争强好胜所为,但还是应了一定查出凶手,为安平侯世子主持公道。
但是不久又发生一事,皇上就觉察了其中深意。
什么事呢?贵妃办了游园宴,遍邀贵妇夫人,进宫赏景,品尝特色吃食。这宴本是好宴,人却不安分。
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不知怎的竟和礼部尚书家的小姐搅到一起去了。一间房子,二人独处,还被众人逮了个正着。这下说清白,也不清白了。
皇帝无奈,只得赐了侧妃,择日成婚。
怎么正是这两人出了事呢?皇帝本就多疑,看太子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深意。皇帝本想着试探太子,却被接下来的事情,打乱了计划。
层出不叠的,贵妃的把柄送到了他的御案上。今日是贵妃纵奴欺男霸女,圈占良田;明日里是贵妃喜怒无常,鞭笞婢女至死;第三日里两封书信,当年太子寄给皇帝的,却被贵妃截留下来。
就是这两封书信,让皇帝慌了神,再宠爱贵妃母子,也不能把自己陷下去呀。沉思半晌后,命人伺候笔墨,亲自撰写圣旨。
四、赐婚
一道圣旨诏告天下,大公主身份尊贵,温婉无双,探花郎才高八斗,文采飞扬,郎才女貌,堪为良缘,特赐旨为贺。
次日,大公主和谢长安进宫谢恩,于宫门口相遇。谢长安身着雨过天青的长衫,温文尔雅,仪表堂堂。大公主一袭水蓝色宫装,长眉入鬓,眉间一朵金色牡丹花钿,华彩灼灼。
众人皆道,果真天造地设,锦绣良缘!
皇帝虚应几声后,便叫他们跪安。大公主刚退后几步,尚未转身,皇帝却突然开口问道:“吾儿在南山时,经常给为父写信吗?”
大公主心中暗笑,果真是那信起了作用,随即回道:“当然是经常写啦。父皇领兵在外,儿臣与阿弟时常思念,别无他法,就写信说与父皇了。”
随后又黯然说道:“就是收到回信很少。”
皇帝听闻此言,眉头紧皱,无心再说,只挥挥手,叫他们出去。
御花园里,大公主与谢长安并肩而行。
大公主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笃定地说道:“安平侯世子和尚书小姐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
“这般信我?”谢长安挑眉问道。
“自是当然。”大公主嫣然笑道:“给皇上送信的是风影楼,阿弟是幕后指使。”
大公主心下暗忖:风影楼,捕风捉影,果真是楼如其名!
“皇上爱惜名声,那两封书信才有如此威力。”谢长安缓缓说道:“而那些年,你们写的所有书信,都将是扎在他心头上的刺!”
那是当然,大公主得意洋洋,那些书信可以永远不出现,也可以随时出现。而一旦出现,就是皇上不仁不慈不孝的有力证据。
毕竟当年把双亲元配嫡子扔在乡下,不闻不问、不管不理的人正是当今皇上。
“长安哥,谢谢你!”大公主忽而停下,看着谢长安,真诚说道。
“为大公主效劳,荣幸之至。”谢长安淡淡一笑。
五、十里红妆
大公主出嫁,良田万顷,十里红妆,浩浩荡荡,无比风光。
有趣的是,大公主出嫁,探花郎并未迎娶,二人同出公主府,中都城里绕城一周,又同回公主府,行礼拜堂。
红烛高燃,喜字鲜红耀眼,探花郎谢长安,身长玉立,眉眼舒展,满面红光,双手微颤着挑开盖头,看一眼那心尖上的面容,乐开了花。
大公主纵是性情爽朗,此刻也是娇羞万分,微微抬眼,只看了谢长安一眼,便红晕及耳,急急地侧过脸去。
合卺,结发,仪式一项一项的完成,谢长安与大公主皆是郑重万分。
待到洞房里只大公主与谢长安两人,谢长安将大公主揽入怀中,心中大石妥妥落地。
半晌,谢长安松开大公主,两人面对面,谢长安郑重其事地说道:“阿俏,我有一事要向你坦白。”
“你要说风影楼的事,谢楼主?”大公主仿若猜到一般,直接问道。
“你知道?”谢长安微微惊诧。
“当然,普通人怎会有一批又一批的杀手争相想要娶你性命呢!”大公主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而我又怎能救你于危难之中,最终换的你以身相许呢!”大公主轻笑着揶揄。
“你别以为我不知那次我受了池鱼之灾,那波杀手明明是冲你去的!”谢长安不甘示弱。
“若真冲我来了,你就见死不救?”大公主长眉一挑,娇声说道。
“娘子有难,为夫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谢长安凑上前去,揽住大公主腰身,连声表衷心。
六、风浪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四喜,谢长安独占其二,娶的又是心上思慕多年的大公主,谢长安正日里眉开眼笑,如沐春风。
这期间,同科的进士,入翰林院的入翰林院,外放的外放,而独独探花郎谢长安,皇帝仿佛忘了一般,从不提及。
谢长安佯作愁苦,酒楼里买醉数次,众人皆说他做了驸马,丢了前程。
暗地里,谢长安却是乐得自在,素日里陪着娇妻,画眉梳妆,赏花赴宴,其乐融融。当然还有两项兼职:风影楼主和辅佐太子。
这日里,风影楼送来密报,贵妃娘娘要起风浪,撒娇卖痴地让皇帝立她为后,皇帝意动。
“怎么就不能过两天安生日子呢?”大公主满脸不奈。
“那就一举拿下?”谢长安轻抚娇妻秀发,略作安慰。
“叫她安分点就行。”大公主却摇头,“此消彼长,没了贵妃,还有各种妃子,总有那贪心不足的。”
“还有就是,”大公主狡黠一笑:“毕竟我们手里,贵妃的把柄最多,换了其他人,还要再收集证据,麻烦!”
“有风影楼呢,不难!”谢长安不以为意,“力度大些,也立威,作个震慑。”
“随你了。”大公主丝毫不放在心上,转身又吃葡萄去了。
不知从何而起,仿若一瞬间,贵妃与二皇子的各种负面信息,满城乱飞,众说纷纭。
什么贵妃出身贵族,但乱世时曾委身土匪作小妾;什么二皇子男女能通吃,还欺霸过一个小家碧玉,弄得人家家破人亡;贵妃还有一个唱戏的青梅竹马,多年来音信不断;二皇子府里有皇袍和大批兵器......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皇帝也懒得去分辨,只是传口谕给贵妃:“安分点!”
七、后记
又是一年中都春景,草长莺飞,绿柳条条,新帝登基,俱是新面貌。
当初皇帝病重,贵妃与二皇子意图染指皇位,太子与谢长安兵不血刃就灭了他们。
皇帝不忍,毕竟贵妃自乱世就陪伴于他,二十多年,盛宠不衰。
大公主难得心软,承诺就皇帝与贵妃葬在一起。元后另选后陵,独自安葬。
太子本就是原配嫡子,才德兼备,又深得百姓爱戴,朝臣拥护,继承大宝,名正言顺,举国欢庆。
可此刻,新帝埋在奏折堆里,一本又一本的批奏折。
批了好多,抬头一看还有好多,心情顿时烦乱。不动声色的抻抻腰,揉了下额头,任命的再取一本,继续批奏。
可是当看清内容时,怒气瞬间爆发,直接将奏折扔了出去。
“风影楼的密报怎么也上了朕的御案?”新帝的声音怒气中带着委屈与幽怨。
“陛下,大驸马说事关您的密报,直接送过来就行!”贴身太监撩眼皮偷偷看了新帝一眼,在他发火前,继续说道:“大公主准了!”
新帝心塞,深吸一口气,说道:“传大驸马觐见!”
“大驸马陪大公主回南山了。”太监哆哆嗦嗦的回禀。
“滚出去!”新帝气急,始作俑者却已远在天边。
南山脚下小村落,当年大公主与谢长安比邻而居。
祖父母和母亲死后,大公主带着弟弟,为避战乱,更为躲避追杀,落脚于此。
老皇帝带兵打仗,树敌颇多,有些人便想杀了他们姐弟泄愤,有的想抓了他们做人质。
姐弟两个便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也正是这样的日子,让他们认清许多人和事,真正强大。
巧的是,谢长安身受重伤,在此修养。二人便结识了,直至彼此暗暗思慕。
如今旧地重游,大公主却执意各回各家,谢长安不悦,无奈娇妻坚持。
谢长安凝眉,万般无奈,只好妥协。转身的一瞬间,却是狡猾一笑,进了自己家的门。
是夜,三更时分,一条人影跃进大公主的院子,熟门熟路地摸到大公主窗下。
哒哒哒,轻敲三下,“阿俏,快救救我!”那人压低声音说道。
“救你可以,但这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报答?”
“我这身无长物,命早就许了出去,唯有我辛苦几分,待有了小儿,让小儿报答了。”
屋里静寂一片,鸦雀无声,院子四周却是噗嗤噗嗤,。,院子再次恢复了宁静。
风儿轻,月儿明,谁家小儿女,情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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