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这是一个疯狂的时代，这是一个杀手的时代。

当我返乡告知远近亲朋，我要转行去做一名杀手，竟没有一个人阻止我。老人长辈攥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夸我有出息。孩童围着我模仿起我的一举一动，大声喊出我随意编造的招式。

我安慰自己，我的家乡地处偏远，杀手的概念和危险还没有普及到他们脑子里。

直到在大城市工作的邻家姐姐，用一副知识分子的文采向我告白，说我前途无量时，我开始慌了，我怕了，于是我逃了。我不敢再听父亲拍着我的肩膀叮嘱我要努力工作，不敢再看母亲慈祥的目光。

这是怎么了，没有人在乎我的生死吗？

这是怎么了，世界需要这么多杀手吗？

这是怎么了，该死的人真的这么多吗？

一个飘着零碎雪花的夜，我和朋友在街边的小店碰酒杯，小店生意不好，总共四五张桌子却总是坐不满，而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我离家到此工作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在听完我的疑问后，他哈哈大笑。

他说过，他的笑声是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他也总是这么做，一段不算刺耳的笑声后，气定神闲地说出一串头头是道的建议。他很聪明，无论什么问题，他都能给出令人我点头接纳的答案，我相信他也羡慕他能找到所有问题答案。

只有这个夜晚，他的答案让我半信半疑，但我依旧点头表示同意，我选择相信他。

他说，一位伟人曾经说过。

他说，这个世界是疯狂的。

他说，是在书里见过的话。

市面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很多关于杀手的书，作者是没有听过名字的专家学者，还有自称杀手组织的高层领导。

我犹豫不决但还是决定买一本入门书，书名叫‘手把手教你成为杀手’。

入门级别与否我不懂，事实是我草草翻了数页，便丢进废品箱。

我对成为杀手感到迷茫，我决定再次请教我的朋友，我相信他能给我建议。

第二次我见到他是一周之后，他听完我的迷茫，依旧哈哈大笑。

他说，世界是疯狂的。

他说，人是最疯狂的。

他说，享受疯狂就好。

我将杯中酒饮尽，在书店关门前夕，买了时下最畅销的一本书，‘杀手之路’

见证了一次绚丽的日出，我确定了要走的路。

合上书，我立即找到一家杀手组织，表达了希望成为杀手的意愿。

从负责接待的人口中，我被告知加入杀手组织需要交纳一份投名状，所谓投名状就是杀死另一名杀手，书中是如此记述的。

回忆起书中一字一句，全书于我而言，无非都在说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作为杀手，要学会冷酷无情。

我和朋友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正月后。

儿时听老人家说，人如果在年底和或正月死去，到了阴曹地府会成为‘年猪’，我没有深究其中的细节，只知道应该很惨。

算是我对他最后一丝仁慈。

我们相约在老地方，两杯酒下肚，我随口问了一个前天新闻看到的闹剧，他一如既往的哈哈大笑。

只是这一次我没给他解释的时间，我从手中掏出手枪抵在他的太阳穴。

对不起，你是我的投名状。

他用眼神示意我面前的酒杯，而后从容地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作为朋友，杯子里是安眠药。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作为朋友，杯子里是毒药。

这是我恢复意识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可惜他听不到了。

你的投名状完成了，小店老板笑呵呵地走过来，你们的酒钱我从他的钱包里拿了，剩下的都在这，你替朋友收着吧。

我伸手接过钱包，从里面取出证明杀手身份的信物。

我记起‘杀手之路’里的另一句话。

这个世界是疯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