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米
边城
第二十七章 边城
路上有很多艰难，花花的身体越来越差。在大雁南飞的时候，我们到了边城。一路上我看了太多的流民，我们也是其中之一。可能唯一不同的是花花，因为她的心里有期待，每走一步，对她来说，就离家更近了，离她的阿娘更近了。
宋大叔，是个怪人。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不在乎，就算回了边城，他也没有一点儿回了家的欢欣，我想他在乎的只有花花吧。
边城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稀奇。我生在水乡，从没见过黄土高坡。花花的家，在土坡里，他们叫做窑洞。
她家因为太久没人住了，破败的很，没法住人。我们就暂时住在邻居家王大婶，花花说，等他爹修好了窑洞，我们再回去住。对我来说，都行。只要有地方可以睡个安稳觉就行。
王大婶见了花花，就抱着哭，说我苦命的娃娃啊！可算回来了！然后，又看到我，就好奇的打量。
“这娃子，长的可真好。”
邻居大婶拉着我的手说道。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嘿嘿傻笑。花花笑的开心，和大婶说，她是个闺女。大婶又是一阵惊叹，我都习惯了，每当有人听说我是个姑娘的时候，都这反应。
我只想等着大家稀奇完了，好找个地方睡上一觉，谁也别想叫我起来，我要睡上个自然醒。这几个月里，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到现在，我还恍惚着，这就是边城了吗？因为是晚上到的，我还真不知这里真正是个啥样呢！
“快，吃了面，你俩就好好睡，可是把娃娃们累苦了！”
大婶真是贴心，那一大碗面条啊，吃的我热泪盈眶！真辣！我想起了赵小，平日里，他都是拌着辣椒吃饭。也不知道他在哪！哥哥，大叔，他们都在哪？我边吃边哭了起来，心里难过，忍也忍不住。
“哎呦！苦命的娃娃儿啊！唉！这世道啊！”
大婶看我这样儿，也抹起了眼泪，不住的叹气。
是啊，这世道啊！从春天那一场变故，到现在，不过才几个月，我却过的比前十三年还累。没有方向，不知道将来。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能找到哥哥他们。哥哥要打天下，大叔要博功名，我个小厨子要啥？我就想，吃顿饱饭。
“婶子，咱们镇边堡最近可有南边来的人吗？”
花花知道我这是想起了家人，连忙问大婶，帮我打听着。
“南边来了不少人啊，不过不在咱们这边，将军把十里堡腾了出来，专门给流民住了呢。”
“十里堡在哪！”
我抹了把鼻涕，连忙问道。
“不远，五里路就到了。”
花花帮我擦着脸，告诉我别着急，等歇一歇就带我去。
我知道，不急在这一时了，既然已经到了边城，就好打听了。大家都累，我虽然担心哥哥他们，也不好现在就去。吃完面，我和花花擦了把脸，就躺下睡了。这一睡，真是昏天黑地。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花花也才起，正坐在炕沿上编辫子，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我很好奇，趴在被窝儿里看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编辫子。毕竟，我娘死的早，我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唯一熟识的女子就是二娘，可她从来不编辫子。
“起来不？饿不饿？”
花花笑着看我。
“饿，饿醒了。”
“哈哈，起来吧，我给你梳头发。”
花花看出我好奇她的辫子，笑着掀我的被子。
我也笑，和她闹了一会儿。太久没有这样舒服的睡觉了，睡得全身都软了。大婶进来看见我俩打闹，就笑着说，这才像个小闺女了。
花花强摁着我给我编了辫子，我觉得怪怪的。我从来没梳过这样的头发，再看身上穿的花布衣服，简直怪死了！
“好看呢！”
花花笑着帮我系腰带，又在发梢绑了条红头绳。
我手足无措，不敢出门。
“小刀，真好看！”
“真的？”
我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像个怪物。
“真的。走，吃饭去。婶子做了臊子面，可香了！”
“那是啥面？”
我不知道花花说的是啥。
“咱们这的好吃的！”
不管是啥，我现在都觉得好吃。
臊子面，真的好吃！我吃了两大碗。我猜，没有哪个姑娘家会像我这么能吃。大婶家的小小子，抱着碗，一直好奇的看我。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大婶又给我盛了一碗，说，吃，吃饱了不想家。
虽然还不知道边城到底是个啥样，可我，已经喜欢上了这里，这里的人，真好。
晚上，我和花花都睡不着，就躺在被窝儿里聊天。
“花花，你们这的人说话真好听。”
“江南人说话也好听啊！软软的。”
“那倒是，不过西北不一样，说不好，就是觉得很亲，大家都很亲近。”
“囡囡，以后你就留在这吧。”
“哎？你咋知道我小名儿呢？”
“猜的呗！南边不都是这样叫小闺女的吗！”
“嗯嗯，不过，只有我娘这样叫我，我爹就会大喊我：小刀！嘿嘿！”
现在想来，其实我爹是北方人。
“过了年，让婶子给你说门好亲，就嫁到这里吧，别走了！哈哈哈哈哈！”
“什么啊！要说亲，也是你先说，你可比我大！”
花花没说话，我这个后悔，真是嘴贱，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下子，屋里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花花开口。
“囡囡，我不嫁了。以后，你要嫁个好郎君，开开心心的过。”
“花花。。。。。”
“我不难过，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遇见了你，从小到大，大家都怕我，没人和我玩儿，只有你。我不遗憾了，有囡囡做我的好朋友，足够了。”
我很难过，我总是有意的不去想将来，其实，我们都知道，说不好哪一天，花花就不在了。可我不愿意想这个，她是那么好的人，是我见到的最好的小娘子，我觉得她比谁都美，因为，她有真心。
大叔说，人这一辈子，能遇见几个真心人呢！你要是运气好，遇上一个。要是运气不好，到死也遇不上。当时，我不懂。可这一路上，我看了太多。人，真的很恶！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什么事都能做。卖儿女的父母，杀父母的儿女。前一刻，还是好兄弟，一转身，就把你踢下山崖，就为了多一口吃的。
我不是什么好人，在临安时，没少算计别人。人，想要活下去，没有错。可，为了自己可以活，不惜杀了别人。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真的，就不能一起活吗？
怕花花听到我哭，就把被子蒙到了头上，眼泪不住的流着。不知道为啥，我想起了赵小。我以为要说真心对我的人，我会觉得是我哥，大叔。可第一个想起来的，却是赵小。想想，我才发现，从来都是他帮我，哄我，为我着想。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约定过，等打完了仗，一起回临安，重新开“天下第一刀”。我从没想过，他会不会想念蜀地呢？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家人，我没问过。
我哭的伤心，觉得，特别对不起赵小。我们是好兄弟啊，我却很少关心他。要不，以后回了临安，就按他说的，叫“天下第一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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