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入太阴学宫那一年才七岁,是由名满天下的铁甲悍王——恭长鳞送上山学艺的。
众人只知七岁的子午并不爱笑,粉雕玉琢一个的小小女娃却总是冷着脸,不过做为师尊最小的弟子,她的各门功课却都是极为优异的,就连镇山掌教也免不得要赞叹一句:此子, 妖孽也!
“子午,子午,你姓什么?”
萧瑯身为师兄,比子午大三岁,也要早拜入师门几年,为人开朗大方,十分爱笑,嘴角一对梨涡,男生女相,生得精致无双,听说身份也是极为尊贵的,子午并不太想得罪他。
“我没姓!”子午冷冷的说道 。
“那铁甲悍王是你的父亲吗?”萧瑯又追问道。
“不是”!子午显得有些落寞。
“哦?那为何你又是他的女儿呢?”萧瑯费解。
“悍王的儿女很多,有善使刀的,也有善使枪的,还有的就像我,早早入了学宫,学习计谋……我们都是悍王从战场上收集的孤儿,可要说儿女,恐怕只有府上的那位世子爷才算是正牌的吧!”
萧瑯从才七岁的子午眼中看到了无尽落漠,像极了当年母亲刚去时,自己一个人到了那个“吃人”的地方。
“放心, 以后等子午长大了,便做师兄的媳妇, 从今以后,便由我护着你!”
“滚”!
子午十分愤怒的向萧瑯刺出一剑,十二岁的小小少年,来了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他好歹也算是学宫里,年轻一辈学子中的轻功第一人,踏水无痕,绝对也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寒来暑往,一晃子午也到了及笄之日,那天她显得特别落寞。
8年了, 悍王一晃便把她放在太阴学宫8年, 不闻不问,她也是很想知道,悍王到底是否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名曰子午。
“当,当、当、当……”
萧瑯一下从子午的窗户边露出个头,眉眼含笑,手里举着一朵硕大的鲜花。
子午仔细瞧了瞧,却正是师尊池中金莲,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你疯了!找死吗?”
萧瑯呆儿郎当的摇了摇头,“师尊才舍不得杀我呢?现如今,我可是咱们学宫之中,唯一练成了千丝诀的!”
对啊!子午恍然大悟,萧瑯虽然天份比不上自己,可也因为根骨特殊,练成了这太阴学宫独一份的千丝诀。
听说这门心法还是当初师尊心爱之人独创的,只是后来听说那人受了情伤,入了魔,才造就了师尊到现在为止,还孑然一身.
想必萧瑯练成了这门心法,师尊也是极为欣慰的。
“难吗”?
做为一个武痴,子午心中实则也是极为好奇的,想当初师尊命他们这些个弟子逐个涉“三嗔池”水,到最后,却只宣布萧瑯一人可以修行千丝诀。
“不难,其实情丝千饶,只要心中始终只有一人,千丝诀使自可功成了!“萧瑯目光灼灼 。
子午从来未见过如此炙热的眼神,便下意识挥出一掌。
子午平日里都居住在太阴学宫的雁回塔上,塔高几十丈有余,直上云霄.
萧瑯为避其掌风,身体骤然下落,子午着实惊了一下,赶紧趴在了窗边观看。
但见金莲在萧瑯手中,片片碎裂,化成漫天金光,其身后淡红色真气,由虚化实,凝结成千万红丝,汇聚成一张大网,辅助萧瑯缓缓下落,最后帅气落地,回给子午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犹如夏花。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嫁给我吧! ”
萧瑯大声表白,在深夜中,惊飞了一群寒鸦。
“滚”!
子午的一个滚字,声如洪钟 夹带着浑厚内力,震耳欲聋。
子午虽名为悍王的女儿,可她亦知,自己不过为悍王死士,时刻准备为其牺牲,也是在自己十八岁的这一天,悍王亲上太阴学宫迎子午回家。
子午临行之前,鬼使神差来到了“腐竹坟”,听说这里便是萧瑯所居住的地方。
倒是不若普通弟子居所的清幽,“腐竹坟”一里之外便鬼气森森,鬼火幽暝。
子午提起气,高声喝道:“萧瑯可在?”
“在,在,在,夫人,我在这里!”
子午随声望去,却见萧瑯正一身红衣,肤白如雪,一只大手,棱角分明,却正插在一具腐尸身上。
“你这是………”
从前子午只知创造千丝诀的那位是个魔修, 却也是头次见,原来魔修竟是这么个修法。
“不好意思!”
萧瑯窘迫的一掌震碎那具僵尸的胸膛,赶紧拔出手来,下意识在衣裳边抹了抹。
自从修了这魔功,他便日日需要与这些腐尸阴灵打交道,吸取它们身上的阴煞之气,便偏好穿红,穿黑,毕竟要是一不小心抹上了鲜血,也瞧不出来出脏,犹如魔君降世。
可每次萧瑯去见子午时,他都是换上了一袭白衣的.
毕竟哪个女人又能不爱翩翩少年呢?
可今天,还真是不凑巧了……
“夫人,你怎么来了!”萧瑯贱兮兮地问。
反正这也是俩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子午也懒得纠正他。
“我今日便要下山了,悍王刚才上山迎我回府,要嫁与他儿子………”
萧瑯一惊,“那你可愿!”
子午冷冷一笑,“这重要吗?”
悍王功高盖主,圣上忌惮已成事实,世子爷肖父,虽然也满肚子计谋,晓勇无敌,可终归凡人一个,他需要一个绝世无双的世子妃,二人相辅相成,这才可以增加胜算.
子午乃悍王自小培养的死士,功武智谋,当世无双,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夫人,那你可心仪于我!萧瑯追问。
子午回眸,淡淡一笑,惊艳了萧瑯一生。
其实萧瑯母亲,乃是江南花魁,绝代风华,曾与当时下江南的圣上春风一度,怀上了龙子。
虽然后来其洗手做羹,从良上岸,可终究因为出身低贱,母子都不受皇室承认。
无奈,花魁为了萧瑯前途,只得生生跪死在了宫门外,既然自己逼迫不了他父子相认,便让天下逼他承认萧瑯。
于是后来在花魁死后,皇上虽然假托萧瑯是宫中贵人所生,承认了其皇子身份,准他的姓名载入玉碟,有了排号,可终因为出萧瑯的出身,不得圣上欢心。
想那皇宫本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拜高踩低也是常态,萧瑯无权无势,又没有母妃照顾,这才想了法子,入太阴学宫,希望可以扭转自身窘境。
只是现在,萧瑯除了苟全性命,对于子午又多了一份奢念,便自断退路,回到皇宫,自愿成为皇上药人,统领军队,攻打悍王,想要积攒些功绩,来日好建功立业,夺回子午。
子午从未想过,自己再见这个幽默厚颜的男人,他竟会犹如一具傀儡,无悲无喜,成为了一个药人,就像一柄长剑,或者是一件甲胄,沦为死物。
"萧瑯,萧 瑯……”
可无论子午如何呼唤,萧瑯都毫无反应。
即使刀剑入体,血肉横飞,他也表现木讷,因为严格意义上,他已经不算是个活人了!
皇上的药人大军果然厉害,不畏生死,只一味进攻,掠地攻城,所向披靡。
"用火油阵吧!”
子午虽然痛觉欲裂,可为了大局着想,也不得不忍痛,提出上策.
即使萧瑯此刻清醒,以他的骄傲,恐怕也绝不允许自己沦为他人玩物,更何况他还伤害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子午捂着自己的一只手臂,那里有三四个被对穿的血窟窿,乃为萧瑯的千丝诀所伤。
"你还真是狠呀!听说他好歹也爱了你那么多年,就算现在他做了皇帝的药人,也不过为了能与你有机会再续前缘……而现如今你却要他烈焰焚身,粉身碎骨!幸好本世子当初没答应娶你,还当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那您完全可以到时候跟老王爷说,册立个男子为妃呀!滚……”
子午冷冷地说。
她不得不承认,这小世子长大之后偶尔也贱兮兮的,似萧瑯一般。
可遗憾的却是,相似便永远只是相似,一心,一生只钟情一人,总是无法取代的……
"放火!”
随着子午素手一挥,万千火油从天而降,借东风,以纸鸢投掷火油,悍王不费一兵一卒。
“啊~吼~~"
不大一会儿,战场上便响起阵阵哀嚎。
药人们虽然只是被药物控制了神智,可药人,药人,终究究他们还是占了一个人字的,烈火焚身,自是痛楚万分。
“夫……人….”
也许是烈火焚身之痛,痛彻心扉,就连身为药人的萧瑯,也突然在濒死之际,恢复了些许神智。
子午突然听到萧瑯在熊熊烈火中开口叫“夫人”,整个人一下便疯了,也顾不得生死,运起轻动,便径直冲进了火海。
"夫…人…临死还能见到你,真好!”萧瑯奄奄一息。
"傻子!"子午笑骂。
萧瑯吃力地打量着子午散落身后的长发,(既为人妇,总归是要盘髻的。)
"夫人,你不是已经做了悍王世子的新妃吗?"
"傻子,你哪里见过让自家王妃上场厮杀的……”
子午紧紧搂住了萧瑯,四周烈焰燃燃,此刻,就算世子有心相救,却也是徒然了。
子午抬手,轻轻抚上了萧瑯死不瞑目的双眼,就知道这傻子心眼儿窄的很,都生离死别了,还不忘吃醋。
"混蛋,若你不娶,我又怎敢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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