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性的瞬间

01

坊间总会流传着这样的故事——

比如，某某知名演员，采访时会故作谦逊而又不无得意地告诉大家：

当年我入行就是很偶然啦，陪着朋友去面试/试镜，结果导演没有看上我的朋友，反而看上我啦，云云……

一方面，用朋友的落败突显了自己的成功；另一方面，说明自己有天赋啊，有天赋的人才能无意间做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儿，同时还显得自己一派云淡风轻，不争不抢。

以前，我对这种故事抱有嗤之以鼻的态度，直到我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相信。

02

当年我研究生毕业时，找工作不怎么顺利。面试了几家专业对口的公司，奇怪的是，总是笔试过或一面过，到了二面，必然败北。

我也总结了原因。笔试过，说明专业水平还是过得去的。面试过不了，很明显当时在面对面跟人交流上是存在问题的，许是身上的学生气太重，不太像个灵光的社会人儿。

当然，如果我不肯正视这个问题，总会给自己找到无数个台阶下。比如，这些著名的公司的招聘其实是有内幕的，作为一个无资源、无背景的学生，没有人帮衬，自然是无法进去了。再比如，当时我的脸基本上是无法见人的。在临近毕业的关键时期，也许是心理压力大，我的脸上开始频繁爆痘。本来这也不是个啥大事，我也从来不认为我需要靠脸吃饭。

但是，当一张脸被层层叠叠、恶心的痘痘挤占时，哪一个年轻女孩儿都不能平静接受的。而且你越要介意，这个青春痘反而长得越凶。我想要进入的这个行业，虽然不是看脸的，但拥有一张正常的脸也是极大的加分项。对于并无一技之长的我来说，是没有这个加分项的，同等条件下，被淘汰也属正常。

每次去面试，我会用厚厚的粉底试图遮住满脸的溃烂，但其实是欲盖弥彰，越折腾越丑。我感觉自己像个浓妆艳抹的戏子，扮演着不知道什么角色，一上台就担心忘词，还就真的就给忘得一干二净，张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显出了自己的愚蠢，被别人看着笑话。

每次面试失败，我很沮丧，也会找借口。不是我能力不足，一定是这张脸坏了事儿。如果我有张皮肤光洁的脸，不，只要有张能见人的脸，也不会至于是这样。这个借口让我既心酸又心安。心酸的是，一个女生，脸毁成这样，前途堪忧；心安的是，我可以把所有的失败毫无顾忌地归咎到这张丑陋的脸上，自己骗自己毕竟能好过一点儿。

这是我独创的精神胜利法。

03

我的挫败感无以言表。越临近毕业，眼看着周围同学都渐渐找到心仪的工作，我越是焦虑。

直到有一天，隔壁城市的某个民办大学突然打电话来，让我去试讲。我还挺奇怪。印象中，我是将简历全面撒网来着，但一直没有考虑过进高校。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本宿舍小M，自己想去这个学校面试，而又嫌路远想找个人搭伴儿同行，便自作主张给我也投了简历。

虽然，进大学当老师并非我本意，且这个学校看起来也不怎么靠谱。在纠结一段时间后，我还是决定陪小M走上这一趟，有机会总要试一试。试讲与我而言也非难事。研究生期间，我曾竟做过兼职的老师，在本地一所中专学校讲授本专业课程。

试讲过程很顺利。当一个老师想必是无需特意关注面皮，只要书本上的专业知识过硬即可，且我还算有经验。讲课也掩盖了我身上学生气太浓的缺点。因此，该校主持面试的所谓系主任当场拍板就要跟我签合同。讽刺的是，小M没有通过试讲，老大不高兴。

这次我真的是“无心插柳了”，虽然未必“柳成荫”。

当然，后来小M又去面试了另一所高校，也顺利通过，这是后话。

04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感谢小M的，她无意间给我了令一种找工作的思路。在一定意义上，让我能够扬长避短，顺利就业。

不过，这件事也不值得特别的炫耀。原因就在于，这所民办学校当时真的是不怎么样，学生程度差，教师怨言多。后来我读《围城》，对方鸿渐在三闾大学的种种经历总是感同身受，想来野鸡学校大抵是比较相似的。

这毕竟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我无意中进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行业，在那所学校中也学到了很多。到现在，我换了学校，仍然还在当老师。这个工作不能说有多么风光、多么好，但是有其可取之处，至少给我带来过成就感。

所以，回想一下，我的职业生涯决定性的瞬间，就在小M自作主张帮我投简历的那一刻便注定了……

这么一想，人生有些际遇真是挺巧的。

到现在，人到中年，我这张脸还会时不时冒出一两个青春痘。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往往自嘲说，我还青春着呢。

我和小M还是好朋友，我们还会经常回忆起当年这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