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你走得太匆忙，还来不及带上我们的回忆，旅途会不会太孤独？如果你愿意，我会慢慢讲给你听我们的故事。
如今，总是能想起一些往日的片段来，并时常奢望着能再摸摸你核桃大小的头，为你梳理那日渐发白的黑发，再为你剪一碗你早已吃腻了的火腿肠。
你老得牙都掉光了，会不会忘了自己曾经大口吃肉、碎壳吃虾的日子？
我可忘不了，你常能把骨头啃一下午，把鸭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把大头虾的虾壳剥得满地都是，然后喜滋滋地露出自己的翘臀，炫耀自己的满足。
我早就习惯了在家吃饭的时候整个屋子环绕着你中气十足、清亮无比的嗓音；习惯了只要有一点包装袋的声响，随之而来的定是你疾驰的步伐。
我记得你那双焦急渴望的大眼睛，丝毫不掩饰你对美食的觊觎，多少年后依旧如此，也是多少年后，才懂得这双眼睛后的单纯、天真与信任。
很多人都夸你的眼睛又大又水灵，夸它清澈能勾人魂。也确实如此，这双眼睛清澈到能装下世间万物，明亮到能窥视灰色的心情，可只有我知道，它其实再狭小不过，小到只能容下一个我。
岁月装下了太多杂物，可有一二件刻骨铭心，不至封尘？
后来，父亲教会了你一个道理：只有乖乖坐好，才会有好吃的。于是，此后即使你的小屁股会偶尔随着食物的高度离地，最后也总是能贴在地上的，我们便也总喜欢这样逗你，逗到你着急了，为了吃的冲我们叫唤，才算结束。
记得小时候，我总希望能不被你发现偷偷吃零食，独享美味，于是时常小心翼翼、偷偷摸摸，每进一步便瞅瞅你是否已盯上了我，准备随时应战，吃也不得大大方方，着实一副小人嘴脸。
后来我离家的时间愈发长了，我知道你总会溜进我的房间寻我，睡在我的房门外守我，趴在大门口等我，我知道你想我陪你耍，喂你吃，想早上扒我的床沿喊我起床，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怕，害怕我再也不会回来，害怕我真的已经抛弃了你。
后来，拿的时候不遮遮掩掩，吃的时候大大方方便成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个约定。
再后来，你一定会怪我毁约了，怪我借口太多，怪我太过自私，可你老得牙都掉了，吃不得坚果饼干，又何必弄出声响招惹你呢？或许你还会怪我太过吝啬，给的肉愈发少了，可你消化不好，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医生叮嘱要多吃粗粮少吃肉；又或许你还会抱怨天天吃火腿肠，我知道你会赌气，即使饿了也坚决不吃，我早已与母亲商量好下次多买些你爱吃的红薯，可红薯还没来，你已经走了。
我曾对你许过诺言，要带你看江河湖海，看名山大川，我想你看我学成归来，在属于我们的空间里让你安度晚年。
可你走了，没给我一个机会，好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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