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
无数次我都在想如果自己没有离家很远,而是在江苏产江边的小城市稳稳扎根,多给家人一些陪伴,生活会不会很不一样?
总有人说家乡村落的风水不太好,父母便会多想一些。总觉得走出村子的人会更有出息,待在外面身体也会更好一些。我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拉着一个从制包厂60元淘来的行李箱,看上去很土气。走进大学校门,红色的行李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矮穷矬的标签,一直伴随了我四年。
四年后我去了西北,在那里扎下根来。西北的风沙很大,我见过一次特别凶猛的沙尘暴,从城市的一头挤过来,宛如一头真正的猛兽。沙子打在玻璃窗上,霹雳作响。和我一起跑工地的同事早已面色如常,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以后还会遇到很多次。
在西北的时候,我融入了那片土地,我变得朴实和敦厚。或许是因为体格的原因,我身材并不高大,加上西北的水土养人,牛羊肉和高度数的酒水,仅仅数年,我便成为了体重过大的肥胖人士。胖了也好,我总安慰自己,在夏天的时候,我会剃一个光头,整个人在工地上晒得黢黑,看上去凶神恶煞般,被同事们笑称不是一个好人。
但我真的是一个好人。
我曾为了同事搬家,后备箱关不上,坐在后备箱里死死抵着电视机和冰箱。后面行车的人看到我,忍不住替我捏一把冷汗。我还记得在乌市去南疆的高速上,车窗开着,猎猎风声。我沿途看到卖馕的摊位,都会下来买一些。我其实吃不下那么多干糙的大饼,却总是看到比自己更为贫苦的人们,内心多了些许慈念。
能帮一些,就帮一些吧。
库车县的乡下,我第一次看到了赤脚奔跑的孩子。那时候,赤阳已经从东边爬升到了头顶,俯瞰大地,炙烤大地。我带着那几个孩子去商店买拖鞋,他们笑嘻嘻的,我却鼻头一酸,哭了。
我的童年时期并不富裕,虽说不和贫穷挂钩。在两千年左右的时候,每天还能够有五毛钱的零花,这对我而言很足够了。在时间过去了二十年,我却亲眼目睹了真正的无虑悲惨的童年,或许从他们一出生起,连读书都要比别人更费神些。
我离开西北的时候一场大雪才结束,在机场等候了很久,从清晨一直等到了晌午。和我一同等待的还有几位老人,他们询问我为何会走那么远,我当时没有回答,现在再问我,我也回答不出来。或许是因为年轻吧,没有做到父母在不远行。
去年年底,家里老房子收拾,我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把锈蚀的刀。在西北的一些农户家里,也会有一把生锈的弯刀。我一直很不解,早已经用不到的东西,为何还不扔掉。况且,刀具早已经沦为了收藏品,不复当年,更代表着落后的文化。
看到拿把锈刀,我想起了因为常年打铁耳朵已经聋掉的爷爷,他早已去世二十年,我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更多的是在门口向我招手,把热乎乎的桃酥塞进我手里。
那一刻,我突然醒觉过来,人的成长无非是一个割舍的过程。我们在割舍耐苦的基因,割舍我们的善心,也在割舍我们的记忆。
之后的几年,我扎根济南,在这座离家乡不远的城市停下脚步,这里也是朝出夕达,却再也不用因为等候飞机而心系牵挂。那把锈刀后来被埋在了院子的树下,我离开了家乡,却离不开本心和血液里家族的基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