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爱情

父母的爱情

        每年国庆，我都要雷打不动的回老家看望父母。

        母亲今年刚过七旬，比父亲小四岁，两人媒妁之言的婚姻已走过了将近半个世纪。
        我一直怀疑由媒人介绍的婚姻是否有爱情。
        母亲嫁给父亲后，经常喜欢回娘家，父亲就在房间的墙上贴一首送给母亲的打油诗：去时似枚箭，回时慢慢延；去时欢喜，回时诈死……（用粤语白话读才押韵）。母亲给我讲这个故事时说那首打油诗挺长的，但她只记得这几句，说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微笑。
        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来没见过父亲和母亲大声的吵过架红过脸，最生气的时候大概就是写打油诗来表达了。父亲退休前是个数学老师，除了幼儿园和大学的数学没教过，小学、初中、高中的数学都教过。数学老师的父亲能让母亲到了古来稀的年龄仍能像孩童一样忆起那些为她写过的专属诗句，多么令我敬佩，多希望我也能流淌一点父亲的数学老师诗人的才情。
        母亲喜欢回娘家是有历史证据的，我仍记得我小学一年级成绩报告单上的旷课记录是19节，二年级进步很大，下降到6节，旷课的原因百分之九十是跟着母亲去探望外婆。三年级之后就完全开窍觉悟了，不再有旷课记录。
        小时候，我嫌我自己长得丑，我和母亲诉苦，母亲说，你知道吗，你不是泥捏的，你是我和你爸生的，如果是泥捏的，我会把你捏得很靚很靚。        经过与母上大人的这一番谈话，从此以后，我的内心对自己的外貌甚至外在的一切东西都不再那么介怀，小小年纪就懂得了对于自己不能改变的东西就let it be，而也并非完全的不作为，像母上大人说的，如果是泥捏，一定要捏得很靚很靚。
        大概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父亲迷上了摄影，买了一台用胶卷的相机，母亲成了父亲提升摄影技术的模特，我仍记得母亲以四十岁的高龄担当模特的效果照，在河边的竹林下，穿着蓝底白花的上衣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
        我后来长大一点才知道，父亲学摄影不只是纯粹的喜欢，还希望通过帮人照相赚些外块给母亲补贴家用。
        母亲是个很简朴很节省的人，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孩子们的上学都需要花费，母亲在父亲工资微薄的情况下想尽各种办法维持家计。        父亲有一次奢侈了一回，给母亲买了一瓶洗发水（那个年代还不普及洗发水，连肥皂都舍不得用），我仍记得洗发水叫洗发香波，有一种甜甜的花香，母亲看到香波并没表现出很惊喜的样子，也没有责怪父亲乱花钱。        很讨厌的是，对于从未闻过那么迷人香味的我一激动把香波的瓶子给打碎了，在打碎的当下，甜甜的花香弥漫全屋，我由此深深记住了这一幕。当然，母亲和父亲当时都没有责怪我，否则我的回忆里可能会有阴影。
        几十年后，我自己有了自己的小家之后，才明白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深情，不是一朝一夕而来，而是经过漫长的岁月洗礼，你不忍伤我，我全力护你，在生儿育女中，在柴米油盐中，相濡以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