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让我把这篇文章的读后感叫做
天黑以后,天亮以前
有人说,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各种各样的面具,干不同的事,对不同的人,我们戴不同的面具,而这个故事,讲述了一群人面具下最真实的模样,和模样中最真实的自己。
玛丽和高桥,一个谜一样的普通少女,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少年,在一个普通的夜,开始了一段积攒了近20年的心灵之旅。
在咖啡馆最初的相识,简单的闲聊,不冷不热的对话,这是他们双方最常用的面具。玛丽因为姐姐长睡不醒而离家出走,没有渴望交谈,没有渴望倾诉,仅仅渴望时间换一种方式流逝。从小到大,做惯了配角,做惯了普通女孩,不知如何表达内心中的压抑或者不满,只想度过一个不一样但却再寻常不过的夜。高桥像以往一样通宵练习乐器,“并无特别醒目之处,是个及其普通的青年,身上有种好似迷路、性格和善但不够机灵的杂种狗的感觉。”并不给人以好感的外表,奇怪的搭讪,甚至有些令人厌烦的言行举止,看似不着边际的两人,因为异常光彩动人的浅井爱丽,生命中才出现一丝交集,在这个夜晚,诉说着两个人生配角的故事。
从咖啡馆分离,到情人旅店老板小薰找玛丽帮忙,玛丽体味到了她所希求的不同。她看到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为了生存而打工的妈妈桑,遭遇非人待遇的中国应召女郎,以及不知靠什么过活的黑社会男子,一件件事,一个个人,在黑夜的笼罩下渐渐褪去了玛丽的面具,让她在黑夜的掩护下,暂时暴露面具下的自己。
两人的第二次相遇,来到了餐馆,高桥面对“全新”的玛丽也健谈了不少,他们聊各自的人生,聊以往的经历,聊自己的理想,谈话最后,“玛丽不耐烦似得说,‘这就是那个非常之短的版本?’然后笑了,高桥望着玛丽的脸,‘你终于笑啦。’”
读到这里,心里突然一暖,我仿佛看到这个少女内心与世界之间隔得那道玻璃如水一般的融化了,那是来源于内心深处的笑,最纯粹的笑,不加任何杂质的笑。这一笑,着实点亮了高桥沉睡已久的心。
从餐馆出来,两人并肩坐在了长椅上,开始谈起了触及本质的话题,玛丽说出了从小就想接近姐姐的秘密,和她做无话不谈的亲密姐妹,但姐姐异常闪亮的面具却让玛丽无法靠近。成长经历不同,各自扮演的角色不同,就连吃的东西都不同,她说出了想与姐姐亲密的渴求,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寂寞。高桥谈起了人生中最灰暗的那一段经历,母亲去世,父亲坐牢,全世界的孤单仿佛一起压在了那个7岁男孩的身上。“一个人一生中只要做过一次孤儿,那他到死都是孤儿。”高桥的父亲虽然回到了他的身边,也给他找了一个继母,但他的心灵仍旧形单影只,仍旧孤身一人,那种孤独是他内心中最深层次无法被抹去的部分。
那晚的长椅上,这两个可怜的人儿互相展示了双方生命中最不愿触及的柔软。两人的心从分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思念着对方,因为,那种毫无戒备的触碰温婉长流。
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可以称得上是本书的高潮,排练结束的高桥主动找到了玛丽,要送她离开这个平常的夜。双方的对话和之前相比有了明显的差别,高桥掌握了谈话的节奏,不断询问玛丽以后的打算,而玛丽因为就要回到昏睡已久的姐姐身旁,就要回到现实,变得少言寡语。高桥越谈越直接,只差最后的告白。在分离的最后时刻,玛丽讲出了从未给人讲过的记忆,那段电梯中姐妹二人的经历,如虚幻与现实的交汇点,让一切都变了模样,姐妹二人从那一刻起渐行渐远,再回不到从前。
接下来的这一段对话,是我最喜欢的部分。
……
高桥伸手抓住了玛丽的手。玛丽一惊,却没有抽回手去。高桥温柔地静静地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放。小小的,柔软的手。
“其实我并不想去”玛丽说。
“中国?”
“对。”
“为什么不想去?”
“我害怕。”
“害怕是自然的。你可是一个人到遥远又陌生的地方去。”高桥说。
“嗯。”
“没问题。你肯定能行。况且还有我在这儿等着你。”
玛丽点头。
高桥说:“你长得很漂亮。你知道吗?”
玛丽仰头看着高桥的脸,然后抽回手,插进运动夹克口袋里,望着脚下,确认黄色旅游鞋有没有弄脏。
“谢谢你,不过,我现在想回家。”
“我会写信的。”高桥说,“就像从前小说里的那种,很长很长的。”
“嗯”玛丽说。
她进了车站,走到站台前端,消失在停靠的快车车厢里。高桥目送着她的背影。
……
再简单不过的对话,没有任何修饰,却深深地出卖了玛丽美丽的心。那种纯真,好像浅春的风抚摸着草的嫩芽,所有事物都被净化,只剩下一个少女在春日的阳光中凌乱了秀发。这样清纯到纯粹的文字,让我想起了沈从文老先生的《边城》,恐怕世界上只这二人能驾驭这种文字。
两人就此分别,至于那封像小说般长长的信,玛丽回国后两人会不会继续交往,都不属于这一夜的故事,这一夜已经诉说了太多回忆,所以并不适合展望以后的日子。
当然,天黑以后的故事不仅仅属于玛丽和高桥,还有各色各样的人物和他们的面具。
浅井爱丽的房间是书中最隐喻但最直接的部分,爱丽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但不知道什么人把她带到了其它的地方,做其他人脑海中的自己。爱丽很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但却无能为力,我们能透过电视看到那边的爱丽,但爱丽却无法找到这两个世界有哪些交集。最终,天亮之前,爱丽在危险边缘逃回了自己的世界,试图做回自己,那边的世界闪动了一下,但却从此消失不见,一切,都在等待着天亮……
白川是一个复杂的人物,公司白领,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稳定的收入,近乎苛刻的生活态度,但其内心,却流淌着一个不属于他却来源于他的野兽。书中有一段他挑选苹果的细节描写“拿起一只苹果,在灯光下从各种角度检查它,稍不满意便放回原处,拿起另一只同样仔细检查。如此重复数次,将马马虎虎可以容忍——绝非认可——的选取了一只。”就是这样一个事事追求完美的成功人士,却在情人旅店对一个应召女郎大打出手。他殴打的并不是那个中国女孩,而是那个阴暗的、不想被人所知晓的自己,是那个藏在面具下的白川。在真实和虚伪中游走,只有手上的疼痛在告诉他,天就要亮了……
身材魁梧却柔情泛滥的小薰,背负着迷之经历的蟋蟀,用外表武装自己的黑社会男子,这一夜登场的所有人,都在面具和真实之间来回转换,似乎天不会亮,黑夜永驻。
天亮之前,玛丽钻入爱丽的怀中,亲吻着她,亲吻着自己。亲吻着这一夜所带来的真实。城市在晨曦中苏醒,阳光如纱般拂过大地,天亮之前,黑夜想收走所有的面具,逃离这世界,“但是啊,你别想逃脱,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别想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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