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风却大了些许,与妻领着郡主出来晒晒太阳,牵着我和妻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穿了新的鞋子,有点不太适合,蹒跚间左右脚互搏着,前面又是一段砂石路,顺手抱起了郡主,街面拐角处的风很大,吹掉了帽子,想着去给郡主买一顶合适的,在商场转了一圈,试戴时,郡主均不喜,欲下到底层超市购些蔬菜,电话铃声响起,却是双儿打来的,在妹妹家刚刚喝完酒,有兴致携妹夫国富与我小聚,并提出让我联系福成。沟通完毕,买了菜抱着郡主归家。
春已至,冬的影子还一天天的留恋着不肯轻易的离去,料峭春风从四面八方袭来,驱逐着冬令季节新旧更替。“二八月,乱穿衣”,街面上年轻的面孔都已半袖罩身,神神在在的了,老人及半老的人们还着着冬装,依着旧俗大概是要过了清明才能脱下吧。安顿好郡主,福成先到了,两人立于室外,等待着双儿与国富的到来。
娱乐过后,选最近处的烧烤店,来到了HB,按照惯例,我们是应该喝白酒的,奈何凌晨需要去接站,便选了啤酒。男人之间的情谊就是这样,酒杯一端,万般往事便会盈于心头,成为各自的话题。
双儿是我的外甥,大姨家大表姐的儿子,只比我小了三天。从小一起长大,似水流年间,季候风吹走了许多来不及刻意留下的痕迹,一晃就都老了。平日分散于不同的村落,有着不同的职业,偏执着各自思想和主见,却总会有那么一抹温情联系着彼此之间的情谊。在这窄窄的空间里,面对面的坐着,我们聊起的往事令兴奋喜于言表,想起了一起成长的喜事糗事,在会意间充满了笑声,沧桑的脸上写满了对过往的眷恋,言谈中充满了对故去亲人的思念。同一片故土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因为分于不同的家庭,任由着时间和生活一次次的改变着我们之间的人生轨道,一次次的分别,一次次的相遇都是生命给予我们的磨砺,从幼龄时代的无忧无虑到相逢一笑的重重心事掩盖,不由得怨恨时光的无情。
双儿大概与我一样,在潜意识里,我们不仅仅是甥舅,是发小,更是哥们。近五十年的光阴,彼此见证着喜怒哀乐,成长烦恼,之后,偶尔的机缘,面对面的坐着,说着已往,就会感慨万千,迷惘的温情慢慢地平复着复杂的内心,随着酒精的温度,随着炉内炭火的热烈,沉浸于消逝的过往,让记忆深处的记忆,成全着端起酒杯豪迈的姿势。
福成一如既往的沉稳着,这个小我五岁的侄子,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从他一岁起,我们一起玩了四十多年了,每有相聚晚归的时,他的妻子都会嗔怪我们之间的情谊。他的家与我们家,老一辈少一辈都有着传承下来的深厚的感情。到了我们这一代,居然还做起了姻亲。在老情谊上,他是我的侄子,在姻亲上,他是我的连襟,他的儿子幼年时总会被我们之间的关系弄昏了头脑。总会询问:“为什么我的三爷爷会娶了我的大姨呢?”满堂大笑间是没有谁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个答案的。
双儿和福成,父辈都在我们出生的小屯子里生活过,彼此之间都是熟稔的,也如同我们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除了国富,我们仨之间的共同语言是非常多的。这样积累下来的温情,决定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可以走很远,是一种宿命的追寻。他们俩聊着我的话题,双儿说:“在我心中,三舅最温情的就是感情丰富,以前喝酒频率高的时候,酒后打电话说,双儿,我想你了,然后打个车来看我,每次想起来,都非常感动。”福成在应和着:“对,三叔就是这样一个感性的人,每次我们在一起小聚的时候,总会有很多很多话题,虽然都是以前聊过的,也喜欢一次次地讲。我最感动的就是三叔跟我说起的,他跟我大姑一起去看我爸爸妈妈,我妈妈跟邻居介绍三叔,我弟弟来了。每次三叔酒中跟我说起这件事,都会泪眼朦胧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跟我说我妈妈跟别人说的我弟弟来了,他心里的幸福感。”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回忆着曾经的温情时刻,福成转过来问我:“三叔,最近在看什么书?”我脱口而出:“我自己写书”他无奈地看着我不按套路出牌的表情,认真地对我说:“如果你喜欢看哲学方面的,我推荐你看看梁漱溟的著作。”他知道我在读王阳明的《传习录》,他说,梁的哲学观比较平和易懂,如果有时间可以看他手里的收藏。
对于哲学,我向来不喜。我不喜“白马非马”的悖论,也不喜“否定之否定”的婉转。但是对福成的推荐,我还有会有兴趣去读一读的。盖因为福成的读成爱好,是我在青年时代培养起来的。但是我深知“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里面的道理。福成从司机转为办公室文职,八小时之外都沉浸在读书乐趣中,而且读的多为纸质的,以国学居多。每有相聚,谈起读书的话题,会提出自己鲜明的读后感并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令我汗颜。他的优点一个是能读进去,一个是能讲出来,而我缺少的就是他这种钻研的柔韧。
窗外的初春,飞散着料峭的寒意,只留下室内炭火传来的温情,还有一杯杯热情洋溢的泡沫。我们四个人,成为夜店中散漫的存在,悠然着享受着发小间积累的情谊,仿佛在酒中来到了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充斥着澄碧如洗的清爽,任由往事在似水流年间凌乱着高远而至。
离散之后,双儿执意打车回到乡下,国富和福成也各自归家,只有我,一个人在深夜间独行着。这是一片新开发的商圈外的建筑群,却也如老城区一样,经历过几多风雨,不同四季。沐浴在共同的时光缝隙间,思念着今日相聚的四个人,少小的相识,成年的擦肩,是否会召示着,那一份沉甸甸的温情,会用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在围炉把酒的言欢中留取。
他们的归途,会不会如我路灯下的影子,尽显一个人的
孤单、孤寂、孤独,会不会如我一样学会拥抱着自己。爱惜着,心疼着这一份清冷,然后在彼此留下的发小间的温情,并用这份暖与世界讲和。
归家,立于飘窗前,等待着接站的那趟火车的到来,忽而相反方向呼啸而来的火车,闪过来的灯光将一怀心事飘零;似水的流年,在每一次的相聚和转身之后,温情清流而去,模糊着遥远着恒久而去。
2018年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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