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化学室。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人微微蹙着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前的试管,同时手指极其小心地控制着手中的试剂用量。
她在试图分散目前最小物理量的结构,并注入最新型的x病毒。x病毒目前还没有疫苗,如果做成了,这将是致命武器。
这是一个危险而又不被允许的实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遵纪守法的自己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可是,她只有在做这个实验的时候,才会稍稍有安全感。
她被一种不知名的恐惧支配着,每每独处,这份恐惧总会让她几乎无法入眠。
显微镜下,试管里的物理量成功断裂,独立成体。刚刚注入的病毒正在飞快涌过去。
它们在纠缠,争夺地盘,最终,融为一体。
观察到这一切的女人几乎要哭出来。
带着强烈的喜悦感和解脱感。
她迫不及待地想找自己的伴侣分享。
虽然这个试验也是瞒着他和组长做的,但这一刻的喜悦已经足以让她忘却一点谨慎了。
她飞速地做好记录,将试管存储在冰室,然后敲开了伴侣所在的实验室。
埋头记录的男人,在看见来人后,眼底闪过玩味的惊讶。她毫无察觉,像往日一般亲昵地叫他去自己的实验室。
路上,她还在俏皮地左右遮拦,不肯说出自己到底做得是什么实验。
她眨眨眼睛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样的她太鲜活,仿佛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男人不由愉悦地低笑。
这样的她,似乎更加有趣,让他忍不住想研究消除记忆的药剂了。
他在她的实验室环视一周,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试剂,像是十分不以为意地询问:“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女人凝视着他,似乎十分疑惑这样的问题。渐渐地,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下意识往后连连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在刚刚开启的冰柜上。
门在他那边。
女人意识到这一点后,她飞快转身,又开始点密码锁。这一回明显不如刚刚利落了,她的手不停地抖,高压之下,额头竟逼出了汗。
她点错了数字。
“解锁失败,请重新输入密码。”
她深吸一口气。
“解锁成功。”
前脚踏进冰室的那一刻,一双手有力地把她拥入了怀抱。
“宁愿在冰室被冻死也不愿看到我?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他的气息在耳畔流转。
她惧怕地颤抖起来。
是的,今天,她间歇性失忆了。
就在几天前,身后这个男人,试探了人体能承受的最大痛苦。她还记得那双手带来的冰冷温度,和它带给自己几乎崩溃的剧痛。
为了最佳试验效果,他没有给她注射丝毫的麻醉剂。他近乎享受般地看着自己因疼痛而晕死过去。
而此刻的他,低低地继续笑,似乎又被她的颤抖愉悦到了。他继续告诉她:“宝贝,你知道吗?那时候你那痛苦的表情,还有身体不自主的痉挛,光是看着,就让我差点达到高潮。”
“真是叫人回味啊!今天我们要不要做点别的?比如……从你身体里取一点点不需要的东西出来?”
她手上的试管终于掉在了地上。
男人立即握住了那双愈发剧烈颤抖的双手,声音温柔:“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试管落地的清脆声唤回了她的部分理智,她终于冷静出声:“从我实验室滚出去。”
二
她躺在临床实验的病床上,四肢被束缚带牢牢锁住。身旁的人还在配置试剂。
他的声音似乎还带了几点歉意:“抱歉,临时的决定,我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我先调制一下合适的消毒剂。”
男人亲了亲她的手背,继续道:“这种做手术的消毒剂,市面上卖的大都含有麻醉剂,对身体不好。”
她抗拒地闭着眼睛,懒得搭理他。
实际上她也无法搭理他。男人为了以防她在剧痛中咬到舌头,早就给她的嘴绑好了纱布,口中是带皮质的咬物。
其实不管她如何抗拒,当棉签带着凉意擦向她柔软的腹部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手也死死地捏紧。
她太害怕了。那种疼痛没有人会想体验第二次。如果有选择,她宁愿去死。而且从上一次她就知道,无论怎么哀求,眼前这个畜生都不会停手的。他会安慰你,然后在你心房放松的时候,给你插上一刀。他会享受而怜悯地,看着你哀嚎,痉挛和恐惧。
就像现在,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兽,他的手,像在拯救这只小兽的生命。
声音也温柔地像天使。他说:“乖,宝贝,忍一忍,就过去了。”
冰冷的手术刀已经贴在了她的腹部上。
她几乎崩溃:“……木(不)…要…球泥(求你)!”咬物把她的音压得十分模糊,她的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但那把手术刀还是坚定地往下摁了进去。
“啊—!”
撕心裂肺地哀嚎声,她不停地吸气,不停地扭动身子,刀口几乎错位。
他几乎是立即就把刀拔了出来,这让她更加痛苦,腹部很快鲜血淋漓。他找出更多的束缚带限制她的动作:“别急,我还想好好让你欣赏一下你自己的身体。你知道的,肾取一点是不致命的,我们取出来看看它是不是跟你一样美 好不好?”
他抚摸着她的额头,凝视着她因恐惧而渐渐失神的眼睛:“蹙着眉头的样子真美。”
他抚摸到女人的脖颈处,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宝贝你脉搏怎么……”
男人急忙开始给她止血,但就是如此,她的脉搏还是愈发虚弱下来。他感觉不对劲,开始检查她的全身,直到发现她手上的玻璃碎片和血迹。
那是她拿出来的试管上的玻璃碎片。
他有些慌神了:“宝贝你做了什么实验?解药剂在哪里?我去帮你拿。”
女人讽刺地微微一笑。
她看着身旁的人不停地给她注射药剂,听着他似哀求地让她坚持住,突然就想起了以前他们相处的时光。她突然就想不通,为什么眼前的男人变成了现在这般?思考着,她感受到愈发沉重的眼皮,终于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回归正途吧……”
三
女人留下的试剂由空气传染,造成了大量死亡。他是感染该病毒的第二位患者。
七天后,生病的他自然痊愈,幸免。
十五天后,各地开始研究疫苗。
三个月后,第一组疫苗进行人体试验,不成功。
五个月后,第二组疫苗进行人体试验,有所效果,但有后遗症。
六个月后,他推出了真正的疫苗成品,被奉为nm世纪最具贡献的医者。出名后,被知情人爆料弑妻。在众人抨击之下,又有人开始为他抱不平:据“更深”知情人爆料,该病毒实际上是他妻子违背原则做出的实验,后因不谨慎导致病毒外流,愧而自杀,实际与他毫无干系。
舆论一下分成两波,更有甚者还开始攻击他的妻子,骂得话简直难以入耳。这让一直保持沉默的他难以忍受,公开表态,一切错都在他,不必牵扯已逝之人。
毫无意外,他被骂得更厉害了。说他“包庇犯”“圣母男”“疫苗什么的是早就准备好了吧”。
直到他的所在机构出示他当初感染病毒生病七天的记录和部分视频,舆论这才一边倒向赞美他,风光无限。不久后,又有人申明,实际上三次疫苗成果都是他一步步研究出来的,上层为了利己,直接夺取他的专利,还不听他的劝告,直接投入使用,这才造成第二次的疫苗风波。发现问题后,他高强度工作了一个月,终于研究出了最终版本的疫苗,也终于抑制了病毒,普及了世界。
该话题一爆,他的名望一下达到了顶峰,与此同时,他也被授予了属于自己的高端实验室。
之后五年,他都保持了相当低调,混迹于实验室不见踪影。白驹过隙,人们也渐渐遗忘了这场灾难,舆论热点自然地又转移到哪个哪个明星结婚了,谁谁出轨了等这种毫无营养的八卦上了。
但是对于高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来说,他从未低调过。他就相当于实验室的太阳一般,是大多数工作人员趋之若鹜的信仰。很多人都是仰慕他的名声,才纷纷进入这个不算是最顶尖行列的实验室。
他们也一向知道有两个地方是禁地,或者说,是他的逆鳞。未经允许他们绝不会轻易踏足。尤其是在他们看见一些自持身份的人执意要冒犯最终的惨状之后。
那个人不禁设置了电子感应门,而且在门前还放了电击装置。也就是说,每个试图硬闯的人最终都要承受至少十秒钟的电击痛苦。
电击的痛苦是怎么回事?一开始工作人员们也没什么概念,但当看到前一秒还是西装革履的人物,下一秒就一头倒地,青筋直起,甚至还有神志不清到抽搐者,他们就很清楚的明白了。
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东西。
所以到现在,基本上没有人敢这么硬闯了。
但凡事总有意外。
今天他们就见识到了一个非常人。
是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好看又奇怪的女人。她的头发稍稍凌乱,打着赤脚,横冲直撞。
大家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她直直地冲进了那座电子感应大门。
“小—!心…”
话到一半,工作人员们都止了口,叹息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几乎都看见结局了。
然后,所有在场的人就看见,两位负责看守电子感应大门和基础操作的工作人员被电流击得哀嚎倒地。
“???”
在众人惊悚的眼神里,那个女人毫无察觉地伸出一只手往后撩了撩下落的头发,回眸似乎疑惑望了一眼,然后又继续她匆匆的前进路程了。
众人默:很好,很强大。
女人只记得她睁眼的时候,只有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
还有微微发蒙的大脑。
但只持续了一瞬,她就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处境!她下意识就伸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左右环视着。
他不在!
意识到这一点,她几乎是立即下地,匆匆披上旁边挂着的白色工作服,然后又小心开门观察着。依旧无人!
她立即跑了出去。
跑着跑着,她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好像变了,人也变了,手上捂着的伤口,也没有了?
她跑到一边的角落,戳了戳伤口处。
嗯,一点都不疼。
她掀开衣服的一角查看,惊讶地发现腹部左侧的肌肤依旧细嫩光滑,没有一丝伤疤。
这一回,她真正迷茫了。
但是,当看见面前的LED广告屏变成那个男人的洋溢着学士般笑容的脸庞的时候,她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也是绝对不能再接近的了!
她又恢复到逃跑的匆忙状态。
途中,她看见了很多似曾相识的房间,让她忍不住进去察探一番究竟。
她偶然发现自己的指纹很有用。
几乎所有的门都能开。
她查到了很多资料。
关于他这几年,还有……关于自己。
最终,好奇战胜了恐惧。
她一定要问问他。
四
他举办了一场大型party。
然后他看见那个酷似他妻子的女人盛装打扮而来。但她没有妻子的冷清气质,反倒更像是一朵罂粟花,妖娆而诱惑。
很新鲜。
他没有拒绝。
揽着她的腰到里间的屋子的路上,他客观评价:“我想你永远都无法模仿我的妻子。”
挽着他手臂的女人妩媚笑着扬了扬眉,丝毫没有觉得冒犯:“不试试怎么知道。”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她赶到的时候,就听见了屋子里的惨叫声。
凄厉而哀婉。
似乎透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的身体反射性地颤抖起来。那个男人留下的阴影太重,她完全不想面对。
她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里面的对话清晰传了出来:“替代品也不错?至少这份颤抖的感觉是一样的,对不对?”
“不!!不,我不玩了!求求你!”里面女人的声音愈发惊恐,几乎哽咽:“求求你,不要了!”
这份哀求丝毫没有影响到里面的男人。
因为很快就又传来了一声让人直叫人泛鸡皮疙瘩的哀嚎。
十分痛苦。
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心里忍不住有些残忍地想:有个替代品也不错,那我不是可以成功逃脱了吗?他也不会再想来找我……我可以好好活着,也不需要再经历那种痛苦……
这个想法不断占据她的内心,瞬间瓦解了她想救人的心思。
走吧!走吧!那些问题什么的,哪里有自己的命重要!
内心不断地呼喊。
终于,她还是边拿起旁边的防火器防身,边用手按开了门。
里面穿着西装的那个男人,回了头。
他的衬衫是被撕扯的凌乱,他却毫不在意,旁若无人地拿起旁边的毛巾擦着手上的血迹,笑着冲她道:“你来了,宝贝。”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他的举止仿佛像刚刚举办了一次华丽的展会,而并非是眼前这般的施暴场景——那个双手被锁住的女人已经丝毫没有生息地垂着脑袋,头发凌乱得看不清面容,伤口不明。
她瞬间就后悔了。可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的门嘭地一下就关死了。
她吸了口气,暗暗拽紧兜里的资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干站着干什么,做吧。”他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她没有动,冷着脸,把兜在工作服里的资料丢给他。
资料里照片都泛黄了边,但不影响观察:是一个女性逝者的遗体照。
“解释。”
“呵呵,”男人笑了,“你不怕我了?”
“……解释。”
他摊了摊手,语气平淡道:“如你所见。”
“所以我那天就死了,对吗?”
“是的,宝贝发明的病毒真厉害。发作期非常短,我都救不了你。”他语气似乎很伤感,“没想到你会发明这东西来对付我。”
“死了多少人?”
“嗤,”他嗤笑,“你不是该在意我吗?他们死就死了呗。”
“死了多少人?”她固执地继续问。
“这可怎么说呢。”
“实验室的人都被你的病毒杀死了。只有我幸存下来了。嗯,宝贝果然还是偏爱我的。”
“后来,我发现你的病毒还有个致命的缺点。它不能繁殖。这可就麻烦了,不能繁殖的病毒那不是鸡肋吗?”
“所以我帮你弥补了这个缺陷。”
他点了根烟,“我放出病毒那天的天气很好,风很怡人,公园里好多野炊的人,让我想起了我们以前。”
“让我更想你了。”
“所以我用病毒疫苗交换了实验室,就是你醒来那儿,好看吧?比我们以前许愿的实验室高端多了。”
女人几乎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那可是病毒!你通过这种手段得到实验室,良心不会痛吗?”
他低低地笑了,但见她一脸深仇大恨似的,又只好装作苦恼地思考了一下,可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反思之意——
“说真的,并不会啊。不这样,我根本没有条件复活你。而且只要想到能复活你,我的心跳都加快了,内心也有无尽的动力去面对每一天。这种满满的期待感,宝贝能体会吗?”
他一脸期盼地、不容质疑地握住她的手放在胸膛上。
她抗拒不过,被迫感受着。
噗通噗通。
心跳果然很快。
她抬头就看见他眼里的一抹狂热,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她如同躲避瘟神般甩开他的手,急匆匆地跑到那个女人面前,撩开她的头发。
看清后,她有一瞬间的凝固。
“你发现了?”他的声音竟然透着惊喜。
她没法说话。她的眼睛愣愣地盯着眼前这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只觉得喉咙干涩。
她非常清楚,一个人再相像,也不可能达到如同照镜子般的程度。
她隐隐有种预感了。
她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冷静得可怕:“我都是这么死的?”
“怎么会,”他的语气非常开心,“不同的你有不用的表现,比如说现在,我的宝贝!你简直是最完美的了!相信我,我待你一定是最特别的。”
“畜生……”她咬着牙,眼里满是怒火,恨不得当场撕碎了他——
可还没等她动作,身上的工作服居然就自己运作起来,变成了束缚衣,锁住了她的行动。她不停地挣扎着,瞪着他。
眼前的男人却满意地点了点头,蹲在她身前,笑得依旧温柔地诉衷心:“其实,最开始我是恨你的。明明那么小心地不伤害你了,你却还是不听话。你想过没有,你死了我怎么办?”
“可是,”他语气一转,“有了实验室以后,我发现我不恨你了,反而还很感激宝贝。你看,你研究的病毒,成就了我的名声和地位;你的细胞,让我能复制无数个你。我在享受快乐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会伤害到你……”
男人抚摸着她的脸蛋,“你真是最完美的复制品,我都要不忍心伤害你了。”
虽是这么说着,男人拷住她手脚的动作却没停。
“看看你的表现,聪明机灵,还有这害怕的神情,跟她一模一样。”
“天呐!我都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一下你的美了。”
“你说这次,取出你的心脏,我会不会又回到咱们第一次的高潮?我太久没有体会到了,其他复制品的表现总是不尽如意……”
“宝贝,别怕。都是我不好,跟你说了这么多。不要怕,我会很温柔的……”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只有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
还有微微发蒙的大脑。
但只持续了一瞬,她就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处境!她下意识就伸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左右环视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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