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城的天空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忧伤时,我知道冬天来了。一夜酷霜,道旁堆积起厚厚的叶子,有的金黄,有的灰暗,金黄的叶面上尚未褪去的残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想看一下这闪着银光的精灵,捡一片纯黄的沾满霜花的杨树叶子,如果叶子也分美丑,它一定是叶子里美女!饱满透亮的色彩,精致的叶柄连着心形叶面,霜染的一面,透着冰封的冷艳,有的生命,即便奔向死亡那一刻,也是一幅美丽的画卷。我随手一抛,风吹过,它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精灵,飘向了远方。
秋虫的窸窣声早已销声匿迹,自然界的生灵随着草木的枯荣轮回。妈妈打电话,说大姨不在了,这个秋冬交替时节走的人太多了,从名人到身边的众生,从九十多岁的智者到知天命的富豪,看的多了,也没了恐慌,也没了起初那么多感慨,死是所有生命最后的归宿,也是自然轮回里最大的平等。但大姨的离世,还是令我在心底唏嘘不已。有的人活在这世界,就是为了受苦受累,当苦熬到头时,他的生命就会戛然而止,大姨的一生便是如此。
大姨少年丧母,二爷家没有男丁,数年后抱养来一个,大姨就是姐娘,照管弟弟长大。遇到姨夫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姨夫是中学语文教师,文质彬彬,谈吐文雅。然而结婚不久姨夫就疯了,经过治疗,成了间歇性精神病,时好时坏,大姨不离不弃,几年里有了四个儿女。姨夫在三十多岁时发病走进涝池,回来就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大姨年纪轻轻,再未重新开始,她历尽千辛万苦管大了四个孩子,两个表哥遗传了姨夫,都是三十几岁开始发病,两个表姐和大姨竭尽全力给表弟们治病,又要哄着表弟媳妇不离婚,大姨那阵身心疲惫,无以言表。
医学越来越发达,两个表哥治疗及时,近几年再未犯病,大姨看着把孙子管大上了大学,人们都说她该享福了,她却一觉睡过去再没醒来。
这世间哪有什么事情是人的意志可以选定啊!或许一开始选择了吃苦,命运就会让你吃一辈子的苦,细想,自己都不珍惜的年华,还指靠别人如何尊重自选的苦难?人们永远把花添在锦缎上,而不是绣在布裙上。
生命并不是想象的那么长,二十年青涩美丽,二十年风华正茂,二十年荣华富贵,二十年衣锦还乡,不过是梦想。手机推送新闻里,某个奢华至极创造记录的贪官走了,某个信誓旦旦爱国志士移民了,安于命运戏弄贫困的愚者,穷奢极欲毫无底线透支资源的贪官,善于见风使舵的机会主义者,他们都曾来过这世界上,一个卑微的做了一世仆人,一个强势的以为世界都是他的,一个用低调真诚做了原始积累,周死亡会回归世上最大程度的平等。
天空开始飘雨,冬雨是一道难得的风景,它染黄了树叶,润湿了空气,漫步雨中,偌大的旷野,清冽微凉从脸上滑过,远处的山与雾缠在一起,透过荒凉与茂盛,我与它们静默对视,这一刻世界只有我们。
余生并不很长,只要不影响生命存在质量的事情,不必太委屈自己。多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一些共同喜欢的事,与不喜欢的人,一笑而过。不必在意别人怎么说,真正的生活,别人只是看客。
一片树叶在雨中飘落,捡起来,它尚未长大,极美,我知道冬天来了,许多故事方才开始,却在季节里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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