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属山区,树蔸多。
小时候,一到冬闲时节,父亲就会到山上挖许多树蔸回来,放在屋檐下经风吹日晒,十天半月后那些树蔸就已经很干燥了,成了很好的烧柴。
农村人房子大,所以还有专门的烤火屋,也就是火塘。
感觉那时的冬天特别冷,过了小雪节气,每天早上母亲在厨房里烧火做饭,父亲就会早早地在火塘烧一堆火来,再喊我们起床烤火。
晚上也会烤火,烤到很晚才上床睡觉。
遇到雨雪天气,就成天窝在家里烤火。乡亲们串门也是在每家的火塘边坐着叙家常。母亲还会讲一些民间故事给我们听,像《地上为什么会长草》《我儿端错》《懒婆娘懒得烧猪娃吃》,等等。这些民间故事和传说看似很平常,但往往能揭示一个道理,有些说的是要孝敬父母,有的讲的是要勤劳。我们也听得津津有味,有的故事听了好多遍却百听不厌,缠着要母亲再讲。
猜完谜语,母亲还会教我们唱一些民谣。现在还记得的有:“桃楝果子树,结疤多,姆妈养我姊妹多,今年接三个,明年嫁三个”“背背驼,换酒喝,酒冷了,我不喝,我还是要我的背背驼”……到了晚上,就着火笼里的蔸子火炖一锅白菜或是萝卜,热气腾腾的,我们吃得浑身暖融融。
每年的除夕守岁都是在烤火中度过的。家乡有“过年烤个大蔸子,一年养头大猪仔”的说法,所以大人们对年三十晚上烤火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团年饭了。
大年三十的上午,母亲要准备中午的年饭,父亲和哥哥姐姐们要打扬尘做卫生、贴对子,我们这些小娃娃们要玩耍,要放鞭炮,都没工夫烤火。
等中午吃过团年饭,父亲就会早早地去屋檐下选一个最大最好烧的树蔸搬到火塘,先放茅草、枯枝,再架上大树蔸,做好晚上烤大火的准备。
到了下午,我们洗完澡,都换上新衣服新鞋子,母亲早早地做了晚饭,我们吃了就围到火塘来。这时,父亲就用火柴将蔸子下的茅草点燃,随着烟雾的升起,火苗很快就烧起来了。起火后,要把树蔸的边角用砖头垫一下,腾一点空间,因为树蔸太大,把下面的枯枝茅草压得太实了,火烧不起来。不一会儿,枯枝和树蔸也迅速燃烧,腾起熊熊的大火,将我们一个个的笑脸映得通红通红……
蔸子火烧起来后,塆子里的守银叔来和父亲下象棋。母亲端出麻糖、南瓜子、酥饼等一些吃食摆到一旁让我们吃,她则坐到火堆边就着火光一边纳鞋底一边看我们兄弟姐妹们打扑克。二哥最狡猾,经常将出不了的牌藏到屁股底下,再在洗牌时偷偷拿出来,害得我们几个小的盘盘输。
输了的要被赢家用扑克牌刮鼻梁,不大一会儿,我们一个个的鼻梁都被刮得红红的。大家吃着东西,说说笑笑,吵吵闹闹,这时父亲就告诉我们过年了,不能随便骂人,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那时没有电视,在年三十晚上就围着火堆,下下象棋、打打扑克或许就是世界上最温馨最快乐的“春晚”了。
到了半夜,树蔸已烧了一半,父亲又把火堆理一理,将那些未烧尽的树根树皮往火堆中心拢一拢。蔸子火要烧一整夜,预示着一年到头都要红红火火。母亲要去准备初一早上的饭菜,因为一大早就会有很多客人来家里拜年。父亲提了一挂鞭去大门口放,叫做出天方,出了天方就意味着新的一年五谷丰登,安康顺心。
父亲放完鞭炮我们也困了,就去睡觉,躺在床上,满心的喜悦,村子里的鞭炮声远远近近此起彼落。在鞭炮声中我们也慢慢进入梦乡。哦,家家都在出天方,新的一年来到了。
来源《楚天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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