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齐抬头看着液体一滴一滴流下来，顺着细长、透明的管子注入自己的血管，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忽然想到，贪婪就是这样悄无声息、一点一点渗透进自己的大脑、血液、骨髓。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跳进温水锅的青蛙，不知不觉就被煮熟了。
不行，我得跳出去！不能被煮熟！
他一咬牙拔掉了手上的针头，飞快地换好衣服，溜出了病房。
护士来换药，发现病床上没人，看到淌了一地的液体，很是纳闷。
单间病房的病人不容易管理，这是弊端，没有人知道老齐去了哪里。护士等了又等，半小时过去了，还不见病人回来，慌了神，急忙报告了护士长。护士长首先联系了齐夫人，随即开始了寻找老齐的紧急行动。
小李医生拿着老齐这些天所有的检查报告，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原本以为老齐住院是装病，故意给他多开一些创伤性、有些吓人的检查，想让他早点自己要求出院，把床位腾出来给真正需要的病人。谁成想这一检查还真查出他患了早期胃癌。
这是一种治愈率很高的早期癌，也算是老齐因祸得福了。只是他突然失踪了算怎么回事？
老齐溜出了医院，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单位。在车上，他拨通了高处长的电话。
“老高啊，我是老齐，我现在回单位，彻底交代一下我的问题，不用等我出院了。”
“老齐，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找你谈话呢，相关工作人员正在整理资料。”
老齐很平静地坐在了四楼会商室里，一五一十、从头到尾，把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都坦白了。他低着头，端起茶杯，并没有喝又轻轻放下，双手交叉叠放在一起。
高处长站起来，心情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会商室里的空气似乎凝结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只听到做笔录的书记员敲击键盘的声音。
突然，“咣当！”一声，房门被人撞开。
“老齐！”五个脑袋齐刷刷地转向了门口，老齐的爱人大汗淋漓、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湿哒哒地。
“你先出去，马上就好。”老齐开口了。
“不用了，我打印出来，您签个字就可以了。”
老齐曾经签过无数次字，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审批单上签字时，那种无以名状的兴奋感、自豪感，让他激动了好久。可是今天，他感觉这只小巧的签字笔是那样沉重，重得让他拿不动，写不出字来。
他握着笔的手出了很多汗，笔在手里不住地打滑。他用力捏着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齐东明。他看着那三个字，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不是自己写的。
他最后仔细端详了一下签字，确认是自己亲笔写的名字，把笔和纸举起来双手递给了书记员。
“好，感谢您的配合，您可以离开了。”
老齐跟着妻子回到了医院，兴许是累的，他一躺到床上就沉沉地睡着了。这是他住院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黝黑的脸庞上，泛着金黄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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