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赤脚在山地的大雪里跋涉,那是父亲;一把斧头舞出清寒的月色,在猫头鹰的啼叫里荷薪而归,那是父亲;一枝青篙逼开一条莽阔大江,那是父亲;一犁风雨阵阵野谣披蓑戴笠的,那是父亲;一盏红薯酒就可以解脱一切愁苦的,那是父亲。
自古以来,无数个中华好儿女都在歌颂父爱的伟大,可再好的文笔都写不出父亲对儿女的牵挂,我不知从何说起和父亲的故事,只能抽取一些至今仍让我泪水在眼中打转的片段。
我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曾是校园里身手最敏捷,身形最伟岸的男人。据母亲说,他最喜欢跑步,每每都是打破校记录的风云人物。他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穿花衬衣,趿拉着拖鞋,痞痞的,呼朋唤友。母亲也是打败了很多个情敌,才和父亲组成了家。他年轻的时候也会冲动,但自从有了我,有了这个家,他就安稳下来,努力的把最好的给我。这是年少时的我们。

很多年前,父亲可以轻易地把我扔到空中,现在连抱我都显得吃力了。他的脸上,有了深深浅浅的褶皱,鬓角额梢悄悄冒出白光,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刺痛我的眼睛。这个曾经山一样伟岸的男人,在岁月的侵蚀下,背开始佝偻,眼神开始犹疑,他再也不用胡子扎我的脸,跟我开玩笑了。长期以来,我都以为他坚强的像座山,已经没有什么能将他打倒。可是,他走起路来再也不是一个矫健男人的样子,不长的距离,他也会赶得气喘吁吁,爬楼梯到四楼的时候,他居然需要在拐弯的地方扶着栏杆歇上半天。我一下子恍惚了,他还是那个曾经背两袋面粉一口气上6楼的男人吗?
为了我的学费和家庭的生活支出,父亲什么工作都做,保安,出租车司机,辅警,送报员,听母亲这么说,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泪光中,我仿佛看到父亲正满头大汗地爬楼梯给订户送报纸,仿佛看到身体不好的父亲正扶着墙稍稍歇息,虽然大口喘着粗气,虽然满脸都是汗,但是在我的泪光中,我分明看到父亲在幸福的笑着,我的心尖锐的疼痛起来。那一刻我明白了责任的重大和求学的意义。
知乎中有个片段令我印象深刻,你是从什么时候突然长大的?有个男生说,当我有一天想逃学的时候,我在爬学校的栏杆,突然我看见了父亲为了省钱,冰天雪地的蜷缩在角落里,当时的月光那么皎洁,可我的内心惨白一片,冰冻到零点。我转头跑到学校,同学们以为我见到了鬼,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从此发奋读书,我就是从那一刻长大的。
父亲,那是一道斑驳的城墙,高而厚,然而砖已经开始风化。青砖不青了,仍御风雨。
再有一次让我泪奔的时候,是父亲送我上大学。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父亲反反复复地叮嘱着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语,我说我都背得出了,父亲便努力笑一笑,用他粗糙的大手抚了抚我的头,沉默了。父亲登上公共汽车,只把那背影留给我。就在车子启动的那一刹那,父亲猛的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啊,父亲,他在流泪。我分明看见了两道晶亮的泪泉从父亲古铜色的脸上流过。那一刻让我想起了朱自清父亲的背影,天下父亲,都一样,一样的伟岸。
再有就是我毕业的这些年,一向乖乖听话的,成绩优异的我,变得益发叛逆,跟社会青年恋爱,夜不归宿,我以为我这样很酷,气的父亲差点要报警抓我。
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流泪像这样无助的时刻。他汹涌的眼泪和忽然到来的苍老,让我一下子惶恐起来。我以为,这一生我都会活在他的宠爱里,我以为,他坚强的后背有无穷的力量。可是这么多年,他那么孤独,从一个孩子走到苍老。我也终于意识到,这个被我叫了多年的爸爸的男人,原来也很脆弱。这么多年,他把所有的坚强给了家庭,把所有的宠爱给了女儿,却唯独忘记,自己也曾是个贪恋宠爱的孩子。
内心忍不住发疼,这些年我不知道,所有的深爱都融在无言的琐碎中,一点点,一寸寸,浸入我的成长,待到我豁然醒悟,他却老成一个孩子。
总有一天,父母不能再理解你的想法,他们只能在电话里让你保重身体,然后一边垂垂老去,一边盼你回家。有些爱,不只是恨铁不成钢。
这一次,我真的长大了,换我来宠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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