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蹭蹭蹭下楼来,我在门口散步,问他干嘛去。
他晃晃手中的钓鱼竿,“你猜。”
“哪里还有鱼可钓?”门前两条河十几年前就已被污染,臭气熏天,干涸见底,鱼虾不存。
“去拘留所那里的鱼塘钓,要不要去啊?”
“去喂蚊子啊!”拘留所旁的鱼塘靠近山脚,人迹罕至,算是最近的一处钓鱼去处了。要挑活水、挑环境,起码要跑几十公里外的大水库去。
“有路灯,强光。”
“NO,NO,NO!”我强烈拒绝。
“你每天除了电脑就是手机还有没有乐趣!”弟弟气腾腾拎着鱼竿和小袋子走了,连个小桶都没带。弟弟去钓鱼不曾见他带鱼回来,老妈都要以为他以钓鱼为借口出去鬼混,有时念叨着让他把证据带回来。
“我钓上来又放回去了。”钓鱼,钓的是心情,钓的是乐趣,钓的是自我流放。
老妈还是半信半疑。现在水质污染严重,村民靠水靠天吃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弟弟真要钓了鱼带回来,不见得老妈敢端上餐桌。
弟弟去钓鱼是好事,免得他激昂亢奋的欧洲杯情绪刺激我脆弱的神经。
我已整整十年未再提起钓鱼竿。那些年,泛着涟漪的河流潺潺流进孩子们的心底里,流动的水散发着无限魅力与诱惑,神秘的水底世界更是深深吸引了乡村里的每个孩子。戏水是乐,游水是乐,捉鱼虾是乐,摸螺贝是乐,以致有小孩子溺水身亡父母重重告诫,仍无法阻止孩子们远离对水的一片情深。
小时候跟邻家一群孩子扎水里嬉戏闹腾,几乎所有的旱鸭子都自学成才,先天领悟能力强的男孩子扑腾几次就敢贸贸然自行渡河,后天勤奋练习憋气并狗爬式游泳的女孩子,在夏天,河流,是孩子们的伊甸园,是孩子们比拼实力,较真的天堂,大雨中天不怕地不怕的身影,泄洪时期泅渡的孤勇,随着时光流逝,成为不可追忆的过去。
乡村孩童的韧性是越挫挫强,粗糙的放养方式是父辈们无暇顾及放任的自我成长,而成长的过程中,造物主创造的一切生灵,是自然馈赠给孩子们的无限探索与无限惊喜及乐趣。一只苍蝇、一只蚊子会是孩子手中不舍丢弃的玩具;一只蜗牛、一群蚂蚁的爬行路线耗费了孩子一个下午的时光;一撮泥巴、一穗稻麦足以欢乐一个季节。纯真的世界,朴素的快乐,无可替代的童年游戏。
家里已超过十年不再种植水稻、番薯等农作物,小学后就不曾再享有一个特殊的假期,稻谷收割时节多则一星期,少则三五天的农忙假期,曾经乐坏了野孩子们。白云悠悠,麦田油油,抑或灼灼烈日,稻浪飘香,麻雀吱吱,虫儿唧唧,田间忙碌的身影,垄上攀谈的乡亲,突突作响的摩托车,还有那沟里静静流淌的溪水,不复存在。钢筋水泥大肆进发乡村,高楼林立,经济发展脚步的量尺,身份与地位的象征,需求越来越多,在不满足中奔跑地越快。
工业起步,工厂遍地开花。传统的农业耕种,辛勤付出的总是多过地里产出,水源污染,农民焦急一天胜似一天,将就着,过了一季又一季,直到没了水,耕种已是无力回天。弃耕,弃农,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人,有解放,有毁灭,有走进工厂或者走出乡村奋斗的,也有无所适从忧愁至死的老农民。
肉菜,市场买;水,水厂供水;游泳,专业修建泳馆;钓鱼,休闲娱乐场地,一切的一切,早已是面目全非,无可期待。自然本身的优势被利益窃取,自然的乐趣被价值攫取,拥有不再是随时随地、随心随意,拥有与享用该有相当的经济基础,乐趣需要用购买力来衡量!
土地是农民的希望,没有水源,土地变得毫无价值,从没想过被被政府回收的土地,而今价值翻了千倍万倍,曾经的农民失去了仅有的生产资料,丢失了现今翻身扬眉的筹码,城乡一体化的路上,有的人高楼林立,有的人无立锥之地,这是何等的悲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