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

按气候讲中国的西北地区素来干旱少雨。西安虽有"八水绕长安"之说，但也不得不向恶化的环境和固有的地理位置低头。

开春时几场雨，此后天气便随即转暖；盛夏几场雨，浇一浇暑气；秋季再来几场雨，冷意慢慢的也就来了，这一年的雨到此也算是基本结束了，冬季鲜少雨。

一雨换一季。

1
走过无数个潮湿的日子，对雨有着热烈的爱，亦有着痛绝的恶。

想起对雨日最初的印象是在小学时的某一个夏天，那时的我同现在一样，记性差，出门常常忘记拿钥匙。每每开不了楼道的门，只能在楼底下叫喊父母，若是父母不在，便只能劳烦同楼道内的邻居来开门。

有日中午正是玩的不亦乐乎，忽然间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发白的水泥地忽然间开出一个个墨色斑点，紧接着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伙伴们都惊叫着跑回了家运动的老人也分分散走，转瞬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在楼下叫着父母，但迟迟没有人回应。我仰着头死死盯住家里的窗户，期待有人出现在窗前，凭着煞白的天晃着我的眼，雨水打在我的脸上。

最终我不得不放弃，躲到一个不及一平米的电话亭里。我看着雨水是怎样将积了灰的叶子冲洗的干净，看着被雨水淹了蚁窝的蚂蚁有着怎样的反应，脑子里想着串了水珠的蛛丝还有没有粘性。之后等了多久，怎样回家早已是记不清楚，但那日的雨却是留在了最初的记忆里。

2
下雨最令我苦不堪言的，便是初中秋季的开学时节，这个时候常常下雨。雨点会讲梧桐的叶子打落到地上，随着满地花花绿绿的补习班广告，被来往的学生踩得泥泞不堪。

最要命的事，这样恶劣的环境，还要带着三十几本书和二十几个本子回家。

虽说我是个有点懒惰偶尔也有些邋遢的人，可偏偏爱书如命，见不得书本上有一个墨点或是一道折痕，更别说泥点了。因而如何边搬书边撑伞，如何搁下书歇脚又不使之受污，如何在拥挤的公交车内让它们不被人折到或是被湿漉漉的雨伞淋到，都是我要克服的问题。我的动作时常多笨拙，便尝尽雨天的窘迫。

3
虽然雨天多狼狈，但我还是爱着下雨日的，雨日总有它自己的迷人处。

记得一个深沉的雨夜，彻夜难眠，便在阳台上看了一夜的夜景。屋里父母熟睡时的呼吸均匀，伴着夜晚的祥和，雨的音频总能助人入眠。当时我的年纪估计不及初中，深深的感受到夜晚的寂静，但不懂这里有份孤独：他们在梦里的世界，我在梦外的世界。远处楼房上的灯逐个熄灭，又逐个亮起，这是夜晚最夺目的变化。我猜着每个窗户的故事，而有永远不会知道它们的故事，即使我们离得那样近。因为他们在窗里的世界，我在窗外的世界。

4
而此时此刻，雨水擦过公车，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断断续续的珠痕。车靠站时，雨珠便静在那里，晶莹圆润。车启动时，发动机带来的震颤会让水珠的表面泛起一层层细微难见的波动，而它折射出的五彩光线却应证着它的存在。

窗外灯火阑珊，照在每个归家人的面庞上潮湿而柔和。在这个夜晚，在这条梧桐路上，没有泥泞的地面，枝桠干干净净，被路灯照的有些孤单。小雨微飘，我又不大爱撑伞，喜欢雨珠带给皮肤的清冽感。有行人撑着伞低头匆匆从我身旁走过，虽然视野有些模糊，但我仍极力想看清他们的表情。

爱极了一切清澈的东西，干净的水，午后的阳光，一尘不染的玻璃，被照的通亮的房间，漂亮的瞳孔，纯粹的彩纸，还有无忧虑的童年，简单的父母关怀。这些都是让自己会拥有好心情的理由，同时也悉心感受着浓郁的夜。

此刻的雨日让我想起往昔。不知某年某月某时某课的我，会不会念起这个片刻的我，那时的我又是怀着怎样潮湿的心情度过怎样潮湿的日子呢？

一季得一雨。 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