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刚给这个小区业主家干活儿时，他还在小区物业管维修。我考虑，结交这么个朋友，日后再来这里干活儿会比较方便。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不懂装懂。”
武哥继续叨咕着小李。
我隐约感觉到，促使武哥如此不吐不快的，绝非只这一件事。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当初武哥偏不听小李的话，拿出所有的理石样板供业主选择这件事儿上面，就可以看出，对于小李的所作所为，武哥很多时候是看不惯的。
之所以如此，除了各自的利益使然，大概还出于一种为人处世上的直觉以及行业潜规则吧。
“文·革·那时候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所以说态度很重要。你尽心尽力了，没有办法，人家也能理解。”
唠叨到此，武哥的话里面渐渐没有多少火药味了，更多的是一种理性的探讨。
“估计多少年以后，这一行的手工费肯定会大长。现在干这个的，几乎没有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都是四五十的。比方说能拿一万块钱，人家宁可去挣五六千的，也不干这个。又胶水又粉尘的，有害健康。”
武哥的话题，不知不觉已经转到自己所从事的理石行业上面。于我而言，这无异于一种知识的启蒙与扫盲。
“你卫生间洗面池的这个台面，就是天然理石。只不过它是比较低档的，比你那个人造“冰川玉”每米贵三十。一楼大厅的墙面理石比较高档。人工理石也分好多档次，最便宜的是粗粉；你这个叫“玉”，就是相对于粗粉来说，比较细一些而已。最贵的天然理石，不过才七百多一米，而进口的人造理石，有一千多一米的。用这种理石的，一是有钱人，拿钱不当回事；二是有权人，别人给他送钱不方便，就改头换面，给送高档装修。”
武哥说得如数家珍，我听得也津津有味。有的知识点的确超乎我的想象，比如，厨柜台面看着不起眼，却是石英石材质，六十公分宽的，每米二百四；而我自以为优中选优的那个“冰川玉”，每米才一百多。
漂亮、稳定不开裂、易于组合安装，是人造理石优于天然理石的主要所在。
“进口理石都自带原版胶，粘贴起来几乎看不出来。不像你这种，得自己来配胶，很难配制成一样的颜色。
“连切割都有专门的地方，要用水刀，就是高压水枪喷射金刚砂。一个口径四毫米的水刀，持续对这种玻璃喷射二秒，就可以射穿，更不用说四毫米以内的了。水刀切割出的理石，边缘完整不炸边。”
虽然是收尾，武哥却兢兢业业干了将近一天，收工时快下午四点了。
我有些明白了，昨天之所以坚持不扫尾，是因为武哥心里很清楚，扫尾乃慢工细活，并非那么简单。多年来，他一定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来扫尾。
临走，武哥又满屋转了一圈儿，看有什么活儿需要他干的。
他发现，客厅阳台靠近理石框部分的踢脚线还没有贴，就量下尺寸，操起电锯割好两块，用玻璃胶贴了上去。
“刮大白的多半不会带理石锯，还是我来干了吧。我也就能帮他这些了。”
武哥说的这个“他”，当然是指小李。
作为一个长者，气消了以后，武哥心目中的小李，又成了一个能帮就帮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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