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顾21世纪的第一个庚子年的春天,因为新冠肺炎带来的压抑、愤怒、恐慌和不安,注定成为回忆的基色。面对天灾人祸的巨大摧毁力,我们感受到人的渺小和脆弱,这种无力感产生的紧张与惶恐是自然而然的现象。随着信息的渐渐公开,处于非疫区的民众从自身的担忧中解脱出来,但随即全情地投入到对疫区防护、救治工作的关注。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孟子曰:“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人于打,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孟子•公孙丑》
孟子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怜悯体恤别人的心情,是因为,如果今天有人突然看见一个小孩要掉进井里面去了,必然会产生惊惧同情的心理——这不是因为要想去和这孩子的父母拉关系,也不是想得到乡邻朋友的赞誉,更不是因为厌恶这孩子的哭叫声。由此看来,没有同情心,简直不是人。
简单地说,同情心就是对他人的不幸、灾难产生心理上的共鸣,情绪上的波动。在这次抗疫战斗中,许多网友积极地参与疫情状况的讨论,转发各种医院或个人的求助信息,声讨当地某十字会的不力,2月6日晚,当无奈的那条消息反转后又被悲伤地确定,共情在网上汇集成大海。
在这个春节,我也放弃了自己上网的自律,成为某些人眼里的“键盘侠”般:有点疯狂地转发各个求救贴,@各个职能部门和官媒,期盼能被它们看到而得以救助。
《关于他人的痛苦》
很多个寒冷的夜晚,转完贴后的我深深地陷入一种无力感。我不知道我的转发是否有用,也不敢回头去核实那些贴子是什么结果。有一度,我用疯狂地转贴和点评来掩盖我的软弱、无力。
“只要我们感到自己有同情心,我们就会感到自己不是痛苦施加者的共谋。我们的同情心宣布我们的清白,同时也宣布我们的无能。” -苏珊•桑塔格《关于他人的痛苦》
在微博上,一个博主在嘲讽网友们转发未经证实过的求助贴,他意思是:你们(网友)疯狂地转发,只是一种自私心理的表现,担心这一(求助无门)的情况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同时你们也是在向疫区群众显示自己是安全的。他旋即招到网友们狂风暴雨般的回击而删了贴子。
也许那位博主是想说明网友们只“口惠而实不至”,是一种廉价的同情,但如果我们都站在痛苦者的对面,“因善小而不为”,冷漠而麻木,我们的清白也许是种恶意。
我们现在有一个任务,就是暂时把我们寄予遭受苦痛的他人的同情搁在一旁,转而深思我们的安稳怎样与他们的痛苦处于同一地图上。甚至可能——尽管我们宁愿不这样设想——与他们的痛苦有关,就像某些人的财富可能意味着他人的赤贫。 -苏珊•桑塔格《关于他人的痛苦》
每一个阅读和转发的人,至少那时,他/她的心底是悲悯的。不奢望每个人都在转发中有所感想,但如果能有几个网友因此去反思为什么,何至于这样时,也是同情心的一种价值体现吧。
远方的哭声
去年《奇葩说》里,黄执中和李诞关于是救猫还是救《蒙娜丽莎》的辩论,引发了广泛的关注。黄执中的“远方的哭声”有价值但很飘渺,而李诞说的面前的猫那么寻常却又那么急迫。辩论一度成为网友茶余饭后的热点,很多人都赞许李诞说的这世界靠着一些自私而不伤害别人的人维系着,因此应该活在当下,力所能及照顾好眼前的猫咪。
这和汉宁·里德在其《无处安放的同情》中所发现的问题一样,现代人通过媒体的信息强化建立了命运共同体的心态,觉得所有的人类都生活在同一个场景之中。人们会为中东的难民、濒临灭绝的犀牛、澳大利亚山火中的无助的考拉流下热泪,但对于摔倒在路边的老人,他们围观,窃窃私语,担心“碰瓷”而不采取任何行动。汉宁·里德说“看似高尚的同情心,如果无法与援助受害者的具体行为建立联系,就仅仅是一种“矫揉造作的悲痛”而已。”
好有道理。但若困于危机之中,我们更多的行为都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吧?很多看似遥远的哭声,因为现代科技的加持,实际就是身边的哀嚎。在网上我转着千里之外武汉每一个求助贴,因为我与它们就是一个鼠标的距离;我安宅在家,两天下楼一次,让我安生的城市被拒在我的房门之外,这是我对身边特殊规则的尊守。
这个世界,还远没有到鄙视到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