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事烽火丨田中访华（8-33）

第三十三回  田中访华：孙平化奉命传邀约  田中相致词添麻烦

【导读】毛泽东曾经说过：“中美关系正常化是一把钥匙。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1972年，中美联合公报发表后，西方国家一派震惊之余赶紧采取补救措施，英国立即提升与中国的外交关系。不到两周，两国于1954年起建立的代办升格为大使级。随之而来，中日邦交正常化的会谈随之展开。

一、接受邀请

1、美国的外交行动

1971年7月15日上午，日本首相佐藤荣作刚要走出会议室，他的秘书把一份备忘录送给他。佐藤看完后，脸色顿时变了，只见上面写道：“基辛格博士于7月9日至11日访问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尼克松总统将于明年5月以前访华。”

美国的秘密外交行动没有事先通知，日本深感痛心。战后的日本与台湾缔结了所谓的“和平条约”，宣布建立所谓的“外交关系”。佐藤荣作出任日本首相后继续追随美国，亲蒋反华。在他执政的7年零8个月里，中日关系没有任何进展。

美国的这一外交行动，在日本引起了强烈反响，要求日本同中国复交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在此情形下，时任日本自民党总裁、内阁首相的佐藤荣作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缓和舆论的攻击，秘密派东京都知事给中国总理周恩来捎信，表示要“亲自访华”。由于佐藤始终采取敌视中国的政策，他的这一请求当即被周恩来以“佐藤政府说了不做”为由断然拒绝，周恩来还明确宣布：中日谈判不以佐藤为对象。

1972年7月，佐藤在一片反对声中被迫辞。田中角荣出任新首相。在他召开的第一次内阁会议上，就公开宣布“要加快与中华人民共和国邦交正常化的步伐”。他还表示：“充分理解”中国政府一贯主张的中日邦交正常化三原则，即：一、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二、台湾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三、日台条约是非法的、无效的。”

对田中的表态，周恩来迅速作出反应：“长期以来一直坚持敌视中国政策的佐藤政府，不到期就下台了。田中内阁组成后，表明在外交上尽早实现中日邦交正常化，这是值得欢迎的。”

7月10日，中日友协副秘书长孙平化率上海舞剧院到东京访问演出，临行前，周恩来指示他抓住时机，争取向田中首相当面转达他的邀请。7月22日，大平外相破例会见了孙平化。孙平化转达了周恩来总理的邀请：如果田中、大平先生愿意去北京直接进行首脑会谈，中国方面表示欢迎。

为了保证田中访华成功，1972年7月25日，周恩来在北京会见了田中首相的特使竹入义胜，在向田中再次发出访华邀请的同时，周恩来还通过竹入义胜把中方草拟的中日联合声明草案带回去，以便日方对中方关于中日邦交正常化条件有了一个明确的了解。

8月11日，大平外相再次会见孙平化，正式表示田中首相已决定访华。次日，中国外交部部长姬鹏飞通过新闻媒介正式宣布：中国总理周恩来“欢迎并邀请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问中国，谈判并解决中日邦交正常化问题”。

8月15日，田中首相在东京的帝国饭店亲自接见了孙平化，正式接受访华邀请，并告之准备在9月下旬或10月初成行。

9月21日，中日双方在北京时间在北京和东京同时发表公告：“日本国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愉快地接受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周恩来的邀请，将于9月25日至30日访问中国，谈判并解决中日邦交正常化问题，以建立两国之间的睦邻友好关系。”

二、冒死访华

就在田中访华之前，不断收到右翼分子威胁邮件，危言耸听地说：如果田中不从首相府屋顶或警视厅乘直升机的话，那他前往中国就会变得寸步难行。右翼分子甚至还给田中的孩子打电话称“你父亲的生命只有一星期了”。

而更多的日本右翼分子则直接打电话给田中，警告他不要去中国，否则浅沼稻次郎就是他的前车之鉴。浅沼稻次郎是日本社会党委员长 ，曾经两度访华。1960年10月12日，浅沼稻次郎在东京发表呼吁“尽快使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演说时，一名右翼分子突然跳上台，用一把利刃刺入浅沼的心脏，浅沼稻次郎当即倒在血泊之中。　

后来出任日本小泉内阁外相的田中真纪子是田中角荣的女儿。从田中真纪子十四五岁起，只要有出访，田中必把她带上长见识。当得知父亲要前往中国访问时，田中真纪子以为父亲这次去中国一定会带上她。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父亲拒绝了女儿的请求。田中真纪子不解的问说：“爸爸，你不是说要带我看看全世界的吗？”

田中说：“不错，爸爸确实跟你约好的，要带你看看全世界，以往也确实这样做了，但这一回访问中国的情况不一样。中国就好像一块厚窗帘的那一边，那里正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我也没有准确消息，而且在日本国内也有一部分人反对我访华，我是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下毒、打黑枪的情况下动身访华的。你是我唯一继承家业的女儿。如果两个人都去的话，万一丢了性命，田中家从此香火就断了。”

田中说到这里，神情变得庄重起来，“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不论出了什么样的事，你都不要慌乱，要毅然按正确的判断行事。为父指望于你，仅此一点而已。”

三、正式会谈

1、首轮首脑会谈，田中的致词“添麻烦”

访华前夕，田中阅读了大量有关中国的书籍。在经过一番精心准备后，9月25日，田中首相一行启程。1972年9月25日上午，日航专机降落北京机场。 田中快步走下飞机，与已在那里等候的周恩来热情握手。于是，中国人又看到了那面太阳旗，又听到了《君之代》。

迎宾车队驶进钓鱼台国宾馆，周恩来亲自陪同田中在18号楼下榻。到宾馆后，周恩来脱风衣时，因胳膊受过伤显得有些吃力。田中角荣见后主动过去帮助周总理脱风衣。周恩来急忙说：“不行，不行，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来呢？”

没想到田中角荣颇为动情的说：“你把我安排在国宾馆18号楼，这几天我就是这里的主人，你就是我最尊贵的客人，我应该为你服务。请允许我帮助你把风衣脱了。”

双方稍事休息后，当天下午即进行首轮会谈。当晚，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举行国宴欢迎田中一行。在周恩来致祝酒词后，田中首相致答词。他在回溯了日中多年的交往历史以后，说：“然而，遗憾的是，过去几十年间，日中关系经历了不幸的过程。其间，我国给中国国民添了很大的麻烦，我对此再次表示深切的反省之意。”

听到这儿，刚才还在鼓掌的中方人员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不过，田中致辞结束时，中国方面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

2、第二轮首脑会谈，中国放弃对日索赔的问题

26日下午，第二轮首脑会谈，周恩来说：“田中首相对过去的不幸的过程感到遗憾，并表示了深深的反省，这是我们能够接受的。但是，‘添了很大的麻烦’，这一句话，引起了中国人民强烈的反感，中国被侵略遭受巨大损害，决不可以说是‘添麻烦’。因为普通的事情也可以说是‘添麻烦’，‘麻烦’在汉语里是很轻的。”

田中解释说：“从日文来说 ，添麻烦’是诚心诚意地表示谢罪之意，而且包含着以后不重犯、请求原谅的意思。这个表述如果在汉语里不合适，可按中国的习惯改换。”

后来在起草联合声明时，这样写道：“日本方面痛感日本国过去由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重大损害的责任，表示深刻的反省。”

但在26日上午双方外长会谈中，日本坚持认为关于中国战争赔偿要求权利在《日台和平条约》附属议定书里已经得到了解决，所以此次没有必要再写进联合声明中。

所谓的《旧金山和约》，是1951年9月8日在美国操纵下部分国家与日本签订的片面和约。中国无论是大陆还是蒋介石都没有参加。随后，周恩来代表中国发表声明，不承认该和约的合法性。1952年日与台签订《日华条约》时，蒋介石承认并在条约中追认所谓的对日索赔“放弃”原则，即“中华民国政府及其国民放弃一切赔偿要求”。

在当天下午双方举行的第二次首脑会议上，周恩来严正指出，当时蒋介石已逃到台湾，那时他已不能代表全中国，是慷他人之慨。遭受战争的损失主要是在大陆。经过反复讨论，最后日本同意在联合声明中写进中国放弃对日索赔的内容。

3、第三轮会谈，有关台湾问题

尼克松之后，世界各国首脑政要访华，攀登长城成了“必修课目”。外国朋友来北京有三个必须要做三件事：登长城、游故宫、吃烤鸭。

9月27日下午，车队抵达长城脚下。田中一下车，就开始攀登。他来华前特意嘱咐夫人给他准备爬长城的鞋子，并在院里试穿跑了两圈。按原计划，田中只登至第三个烽火台就行了，但是他又一口气攀登至第四个烽火台。

从长城回到钓鱼台国宾馆后，下午4时，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举行第三轮首脑会谈。有关台湾归属问题，日方同意在联合声明中写进中国方面的主张：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日方“充分理解和尊重中国政府的这一立场。

当天晚上，毛泽东提出要会见日本客人。会见在中南海毛泽东书房进行。 一见面，毛泽东就说：“已经吵完了吗？”

“不，不，谈得很融洽。”田中忙说。

“不打不成交嘛！半个世纪的事，你只说句‘添了麻烦’，年轻人不满意。你知道吗，在中国，这是将水溅到女孩子裙子上时说的话。”

“知道了，我会按中国习惯改换过来的。”田中说，“我们很快要达成协议了。”

会见该结束时，毛泽东说：“我有读不完的书。每天不读书就无法生活。”他指着书橱上六卷本《楚辞集注》说：“这套书是送给田中首相的礼物。”周恩来将书从橱上取下，递给了田中。田中收下书，紧握着毛泽东的手，不住地点头，说：“多谢，多谢。毛主席知识渊博，还这样用功。我不能再喊忙了，要更多地学习。那么，祝您健康长寿。”

4、第四轮首脑会谈

次日即9月28日下午，第四轮首脑会谈在钓鱼台18号楼进行。双方就联合声明的内容最后达成了协议，并一致同意在建立两国间的外交关系。

9月29日上午，《中日联合声明》签字仪式在人民大会堂西大厅举行。签字仪式结束后，大平外相于设举行了记者招待会。作为日方在联合声明的重要补充，大平说：“在联合声明中虽然没有触及，日本政府的见解是，作为日中邦交正常化的结果，日蒋和平条约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并宣告结束。”

29日下午，田中首相一行结束了在北京的全部日程，由周恩来陪同，乘专机前往上海，然后启程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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