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很久不写东西了,在她再度拿起笔,她会想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她会试着写最近很喜欢的少女梦:一个子嗣凋零的国度,皇室只有一位嫡公主,和一个完全无心朝政,不学无术的五皇子。公主年轻气盛,心性尚且稚嫩纯良的时候,无意间在冷宫,在宫女嬷嬷们的惶恐眼神下救了一个男孩。公主与五皇子的关系水火不容,这个小男孩会怯生生地唤她姐姐。洗干净后小男孩一双眼睛灿如星子,就是一个美玉般的小公子。嫡皇女着实很喜欢这个小男孩,给他了一个姐姐应给弟弟的全部的爱。
公主深受父皇宠爱,本人也很努力勤奋,有着天生的帝王之气。连反对立她为皇太女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嫡公主是个男儿身,皇位早就被众人捧给她。
但是,嫡公主毕竟是女子。即便她再聪慧,再努力,宫里也有一大批老古董要死要活的反对。
小男孩没有名字,嫡公主温柔地叫他十一。因为这是他被她教导之前唯一认识的两个字:十一。
十一受了公主勤奋好学的影响,再加上天生渴望学习,自入府第二日便不愿意像公主说的那样,去当一个清闲的门童,而是做了公主的书童。公主也很喜爱他,教了他识字和常识。十一聪慧过人,渐渐地竟是让公主再无什么可以教给他的。嫡公主不忍心埋没了他的这份天赋,跟尚书府打了声招呼,十一从此也跟了进去学习念书。
尚书府里经常会有大大小小的测试,皇帝偶尔也会过来巡视。五皇子君玉珠讨厌透了嫡皇女君玉璟,自然也连带着讨厌上了十一,带着几个跟班整日整日地捉弄他。但是十一才华过人,不过几日就被夫子视若眼珠子一样疼爱,君玉珠在府里没什么机会,出了府的十一又大部分时间跟君玉璟待在一起,导致君玉珠十次有九次“计划”失败。
某一次测试,十一压了君玉璟一截,夺了魁。夫子正是兴奋的时候,皇帝来探视了。夫子忍不住就跟皇帝夸了十一天资过人,聪慧剔透。刚好皇帝早朝的时候又被臣子上谏储君之位空悬,嫡皇女是女子之身担不住国运。心烦意乱之中,皇帝看了一眼从容自信的十一,单独把人叫去了乾清宫。收到消息的嫡皇女惴惴不安地赶过去,也被皇帝的大太监拦在宫外,焦急等待。
两人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十一一出宫,便被等在宫外的嫡皇女迎上前轻声询问。十一只是摇摇头,问君玉璟:“姐姐,若我成了你的皇弟,我还能来华梅阁寻姐姐吗?”
君玉璟怔了怔,第二次握住了他的双手——第一次是在十一来到华梅阁的第一天,公主握住他洗干净但是瘦骨嶙峋的双手,告诉他,以后华梅阁就是他的家——郑重又发自心底的欢喜地对他笑了笑:“皇弟,华梅阁就是你的家,本宫哪里能让你不回家呢。”
皇帝一连召见了十一三天。第四天的时候,皇帝让太监下去传旨,半个月后的一个黄道吉日,十一成了皇帝的养子,排名第十一,赐名君玉琮。
君玉琮正式上了玉碟后,刚开始的半年几乎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从未有过哪个皇帝收过养子,更没有过谁当过皇帝的义子。君玉璟尽自己的努力替君玉琮挡了一些风波,但终究是嫡皇女,能做的范围有限,更多的事情还是需要君玉琮本人去面对。
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君玉璟正和大宫女清荷在庭院里刺绣,君玉琮拜访了。清荷留二人在庭院里谈心,君玉璟看着眼前成熟到几乎让她认不出来的少年,轻轻叹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君玉琮抬手,第一次主动握住了嫡皇女细腻柔软的手。少年以往清澈天真的目光褪去,深邃的黑眸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姐姐”。他笑着摇摇头:“只要能帮上姐姐,十一便永远不累。”
义子的风波差不多沉寂下来后,二人还是一同在尚书府里读着书。君玉珠作为完全远离朝政的浪荡皇子,对小少年到底是十一还是君玉琮完全不关心,依旧锲而不舍地试图捉弄他。
有一日黄昏,阴天。君玉璟上课途中就被父皇喊走,处理一些事情。君玉琮身边的小厮也被皇后娘娘唤走准备迁新宫的事情。这是几年以来君玉琮第一次自己回华梅阁。君玉珠身边的跟班立马给君玉珠出了主意,君玉珠也兴奋过了头,完全忘了君玉琮现在也是正经的皇子身份。君玉琮下了学自己一人走在小路上的时候,被人兜头浇了一桶混着腐烂的臭鱼的脏水。随后又被人踢了几脚,滚到了路边花坛里,沾了一身的泥。君玉琮缩在花坛里藏了许久,等到天黑透了,四周寂静无声才站起来,回了华梅阁。
这件事,君玉璟完全不知情。她应对父皇的各种事务,到了深夜才匆匆回宫,随便喝了一半粥就睡下了。第二天,君玉琮依然干净清爽地站在她门外,冲她微笑,问她可有累到。
她唯一知道的是,某一天起,君玉琮再也不吃鱼了,闻到就会心情极差。
君玉琮的第一次报复也是这时候起的。不出三个月,君玉珠身边的跟班要么娶妻,要么犯错禁止陪读,不知不觉间君玉珠愣愣地发现,他身边只剩最后一个跟班了。
三日后,那个跟班也来向他辞行,准备回家照顾母亲的时候,他忍不住拉住跟班问:“到底怎么回事?”。跟班的目光猝然恐惧了起来,几乎强撑着向他告辞行礼后逃走。
君玉珠恍恍惚惚间走到小路上,君玉琮正站在那里,默然等着他。君玉珠几乎不可置信,有些结巴地问他:“是,是你……为什么?因为前几日我让他们在你回去的时候,朝你淋一桶清水吗?”
君玉琮浑身的杀意突然凝滞了。他原本如同盯上必死的猎物般的眼神缓缓散去,一双寂静的黑眸抬眼望向此刻还比他高的君玉珠:“一桶,清水?”
“是啊,难道你受凉风寒了才这么生气?”君玉珠亦傻愣愣地看着他,有些讨好地继续说,“自从那一次之后我就没再干过什么了,你把他们都赶走了,消气了吗?……皇弟?”
君玉琮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这也只不过是个宠坏的公子而已。他只是长期捉弄他不成,气急败坏之下,让自己跟班舀一桶清水把他泼湿,让他丢了颜面。
仅此而已。
君玉璟作为嫡皇女,再加上五皇子摆明了拒绝储君之位,她对于他那些厌恶自己的小把戏,向来都是不放在眼里的。不过这几天,她突然发觉,五皇子已经很久没再偷偷给她使绊子了,甚至见了面也老老实实叫她一声皇姐。
她去问君玉琮,君玉琮淡笑不语,只是问她这样不好么。她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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