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

作者: 神秘的孤独 | 来源:发表于2020-03-23 11:05 被阅读0次

    天冷极了
    偌大的广陵城被冰雪所覆盖,少去了原来古朴的容貌,取而代之的是一眼皑皑的茫白,白得透眼,也白得干净;广陵城内一座座小小的屋顶,此时如一个个雪白的馒头,偶尔有几缕散散的青烟从歪歪的烟囱里稀散地向菲着雪的天穹升腾。天气实在太冷,房檐间挂着的冰条子也凝结到了地上。虽然那么大的城,但却没有喧闹的声音,仿佛这是一座空城,或者说是一座没有人烟的城市,雪花飘荡,雪声簌簌……
    “快!……快点!”菲雪空荡的巷子里传来几声催促。只见这才有十数个人前前后后往城中心移动,从空中看下去,就像一只只蚂蚁,也就是小小的黑点慢慢地再雪地上移动。风渐渐有些加紧,话语也很快被湮灭再风雪之中。更近些,只见男男女女数十个人,身着棉袄,从领子里细看,里面却是厚实的铠甲,这几个人有的身负大剑,有的身背楠杖,身着各异。
    人声一过,原本安静的街道间传来了家犬的狂吠,以及未来得及被风雪掩盖深浅不一的脚印,过了许久狗吠已经渐渐淡去,一堵堵冰冷的巨大城门已近在眼前。
    “媖娴师妹,你快点!”一个容貌俊秀的天道盟小伙子拉长声音喊道,他叫残枫。
    如今天下之间,分为了以天道盟、九重天、星华宫、逍遥门四大门派为主的江湖势力,正邪之争也一直持续,四大门派为了维护人间正义,若干年间一直与邪恶力量进行着殊死的抗衡。如今邪恶力量不满足与永远被正义所束缚,虽然连连受挫,但每隔一个时期都会向人间反扑,以求战胜人类,达到自己领土扩张的欲望。在人间,当邪恶力量反扑的这个时候,人们称之为魔劫。五年以内的,称为小魔劫,五年以上的,称为大魔劫。
    如今离上次恰巧十年,是大魔劫。但这次更为严重,确切一点,邪恶冥王已经觉醒,邪恶冥王掌控者所有黑暗与魔族。威力无边。据广陵城里最有威信占卦师口中得知,这次邪恶力量与魔族集结一气,天星图十三丧星排列成一条直线,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那是非常凶的预兆。
    前一个月广陵城城主独孤城送信与四大门派,欲寻求解围广陵城的方法,逍遥门掌门逍遥子接到书信后并没有回应,一月有余,依旧按兵不动,毕竟祖宗千百年传下的基业,广陵子不敢轻易做决定。只是一味的推脱再三,最终洛川道第一失守,眼见唇亡齿寒,天下间又传闻广陵子已经归附了邪恶冥王,于是广陵子干脆识时务者为俊杰,整顿了门徒,一举归顺了邪恶冥王。
    原本四大门派势单力薄,如今在加上逍遥门未战先降,天下间人心紊乱,无心战斗,致使最终劫余、高凉、流波三城相继失陷。三大门派气愤填膺,痛心疾首。无奈之下,转移主力至广陵城作为最后一道防线,见机行事。
    被叫的媖娴是九重天弟子,从小在九重天长大,此行也是她第一次下山,面对天道盟残风的催促,心下有些嗔责,但并未言表。
    不多刻,广陵城中央大厅里,人群渐渐多了起来。
    只听得‘咿呀’一声盎响,两扇冰冷黝黑的大门只剩下一条很窄的缝隙,偶尔还有雪花从缝隙里飞进来,整个大厅光线开始暗了下来。天道盟掌门嶦台羽首先对人员伤亡做了初步估计:“如今城池相继失陷,我们作为正义之士痛心疾首,但我们不能一蹶不振,应该化悲痛为力量,为死去的同胞报仇,也为正义的伸张,我与两位掌门商量再三,打算从你们当中挑选出三十六位勇士,分为几路,从几个方向打击邪恶力量,试图拖住邪恶冥王的前行速度,为大部队争取到充分的准备时间,此行非常凶险,因此考虑再三,我们采取抽签的方式,命由天定。不知道你们是否同意?”
    整个大厅开始死寂一片,没有人说一句话,嶦台羽抬头向下面扫去,大部分人正默默低着头,气氛甚是尴尬,于是他干咳了两声又接着说道:
    “没有人提意见?咳...那就是默认了,我说下抽签规则吧。在我面前有个坛子,里面有事前写好的签字,一下按顺序来,如果抽到奇数的人便是这次任务的候选人,抽到偶数的则表示无效。没什么意见那就开始抽吧。”
    人群又是良久的沉默......
    “谁第一个?”嶦台羽又重复了一遍。
    “…………”
    “没人抽?"嶦台羽微笑的又问了一遍。
    "……"
    "想不到怕死的还不少!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都是缩头乌龟!平时……"嶦台羽再也忍不住,气愤的数骂道。
    媖娴想都没想,从前面跨出了两步,但很快便被人拉住了,她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催促自己的残枫,只见残枫半眯着眼,表情严肃的对她摇了摇头,随即把她从前面硬拉回了原地,自己去走了上去,残枫用手拨开一个个站在自己的面前的人,边走边说道:
    “我来!”话语不算很大,但在中央大厅里的人却听得字字清晰,人群纷纷转过头来,注视着残枫,试图从他身上找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和勇气,或者说找一种钦佩他的理由,媖娴本以为残枫会退回原地,不在做声,她没想残枫却走了出去,人群开始为他主动让出了一条步道。他脸绷得很紧,眼神却很坚毅,如一颗璀璨的明星。
    “残枫……你……”嶦台羽有些意想不到现在站在自己身旁的是他一生来最得意的徒弟——残枫。这导致了他心里有些痛心,话语有些发结。
    嶦台羽开始回想他这个徒弟,八岁进了天道盟,自幼聪明伶俐,是一块难得的武学奇才,打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嶦台羽就没把他当做自己的徒弟,而是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比亲生的都还要强,他为此乐了好几天不曾睡得个好觉,他是个争气的徒弟,无论走在哪里,他都是最优秀的,他从来没有给自己抹黑过。而今日,他要经历这生死的考验。
    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不是玩游戏,而是独自面对着比自己强悍许多倍的敌人,面对着滴着血的冷刀,很可能他与他,这是最后一次的相见,嶦台羽的心,开始乱了。神情也非常激动,他生怕自己的而都出了什么毛病,于是又问了一遍:
    “残枫,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用抽签,此次我决定第一个作为候选者,师父。"
    "…………"嶦台羽开始抖了。
    人群里一阵哗然,显然大家都被他的举动跟话语吓得不轻。
    他本想利用问话的机会在给残枫提个醒,没想到,他真的没想到,他连想都没有想,便做出这等荒唐的决定。
    "你都想好了,命是你自己的,倘若……"他没勇气说出下半句,他依旧捏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希望他还能活着回来见自己一面。
    "我都想好了,师父,此行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和两位师叔的期望。"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我倒想你让我失望一次,残枫呵,嶦台羽在心里默默的说着。想到此间,他情绪有些激动,于是抬手狠狠宰面前摆了摆,随即转身过去,半晌无语。
    "抽签!"经残枫带了头,抽签仪式终于顺利的接了下去。
    很快媖娴与小倩也抽了,媖娴抽到了偶数,媖娴有些怔怔,但她很快便感觉到小倩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颤抖得异常厉害。她回头过去,只见小倩脸色苍白,呼吸之间也都颤抖着,继而眼神又哀怨地看向西面角落里,半晌没有移动过。
    "你抽到奇数签了?"媖娴问道。
    小倩点了点头,但眼神一直死死注视着西边,也不说话,也没有哭泣,只是颤抖,眼泪珠子却一连串从腮巴滚落,媖娴此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顺着她看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面貌颇俊的星华宫小伙子也跟小倩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一样怔怔默视着对方,一样的泣泪满庞。她知道了,小倩平日里总跟她提起自己的师兄蒙放,说他怎么怎么好。
    媖娴想都没想,便把自己的签强行塞到小倩手中,又从小倩手中把她的奇数签抢了过来。
    "媖……娴"小倩转过头来,失声的低声叫道。她不敢相信媖娴的动作。
    "嘘"媖娴把手指贴于嘴上示意她不要声张。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腾出一只手蒙住了小倩的嘴,贴着小倩的耳朵小声说道:
    “我知道的,你是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你,你们谁都不希望对方死在战场上,哪怕有一天天你们老死在床上也不希望现在分开,我都知道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开心,希望你快乐,你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人这一生难得去喜欢一个人,有喜欢的人和有人喜欢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我怎么忍心让你们分开;说实话我嫉妒死你了,你放心我还要活着回来,喝你们的喜酒,吃你们的喜糖。我还要听你们的孩子叫我阿姨。别担心我。”
    媖娴不说还好,她说了自己的真心话,不但没能安慰住小倩,反而让她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小倩一边死命抓住媖娴的手臂,把媖娴抓得只裂嘴,一边欲言又止。
    "宝宝乖啦。"媖娴努力忍住自己的思绪把小倩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
    "呵呵"小倩终于艰难地笑出了两声,媖娴边忙帮她抹干腮巴上的泪边说道:
    "跟个小孩子似得,在哭在哭,哭成老婆婆,小心你家那个不要你咯。"
    "去……去"小倩被说得羞红了脸。
    “媖娴,你要向我保证,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回来参加……我跟蒙放的婚礼。”小倩绯红着脸诚恳地要求着。
    “是啦是啦,小鼻涕虫。”媖娴顺势在小倩鼻梁上刮了一下。
    “咿呀”大门再次被打开,寒风卷着落雪冷冽冽一股脑从门缝间灌了进来,她觉得好冷……
    媖娴与残枫还有另外两个星华宫弟子四人一个小队,从桃止山出发了,此行的目的是前往曲江竹林劫杀邪恶冥王的左翼部队。
    出了广陵城大约有五十里地,天气便开始转晴,桃止山全是密密麻麻的桃树,一到春天,落英缤纷,林间的积雪到向晚时候已经融化了差不多,只有背阴的地方还有薄薄地一层,乍一看,斑斑驳驳。
    路却难走,融化的雪水把地面泡得稀烂,踩上去黏黏的感觉特别不舒服,媖娴有些洁癖,每迈出一步总是很小心;林间偶尔有几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鸟‘喳喳’地叫个不停,她只顾着看脚下的路,没有注意到残枫一伙人,渐渐她掉队了。
    “残枫,对了,这次去劫杀邪恶冥王左翼我心里可没有底,他们会不会不在曲江,或者转变了方向,有这种可能没有?”
    “不会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应该会从那里走,那里是必经之路。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的加紧时间赶路,争取在他们之前到达曲江进行布置。”
    “喔,我这是第一次下山,因此没有经验,既然你那么肯定,那我就听你的。”
    “对了,媖娴,你冷不冷?”残枫随意问了一句,顺便把两手凑到口前吹了口气暖暖手,却半日没听见媖娴的的回答。
    “媖娴?”
    三人一回头,哪里还有媖娴的影子。
    “……”
    “她去哪里了?”
    “我哪里知道!她不是走在你身后么?”
    “刚刚还见她在擦鞋子呢,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
    “别急,应该不会跑远,我们分头找。也不用集中,三天后直接前往高凉会合。”残枫说道。
    “好,那就这样,分头找。”
    日尽将晚,暮意倍寒,残枫先沿着来时的路途靠脚印辨别寻找,好在天气回转,积雪消融,能辨别方向以及刚才走过的脚印都还在,找起来比较有目的,不像下雪的时候连东南西北都难以分辨。
    起初三人的呼唤声还能隐约听从不同的地方传来相互听到,后渐渐时间长了,便没有了声音,身边也安静得出奇,残枫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了:
    记得他十七岁的时候,四大门派在每年都要举办一次比武,为的是让各门派的弟子互相学习,弥补自己的不足与缺漏,那时候的时光,现在想起来,都不自觉浮起若甜意。
    他在天道盟的时候,二十岁以下的弟子是以习文为主,以习武为辅,习武只是为了打好身体基础,当然天道盟弟子以男弟子居多,女弟子极少极少,因此,天道盟的弟子接受的磨练要比其他门派的更为苛刻。
    那时候残枫天天就跟着自己同岁或者比自己小点的师弟们天天待在书院里读书,残枫自小不喜欢读书,这些东西让他脑袋发大,他成天到晚最喜欢的就是舞刀弄枪,看着自己的师哥们天天在广场上演练,残枫都会借助闲暇的时光向窗外看上一眼。
    但塾师很快便发现了,因此他吃掉的板子是最多的一个,每当下学回到住处,师哥们第一句话便问道:
    “师弟,今天味道如何?”
    刚开始的时候残枫听着还有些不习惯,还会反驳两句,后来渐渐习以为常,每当别人这么问的时候他便应付的回答一句:
    “凑合着享用吧。”
    在书院里两年,他基本没学到多少学问,记得又一次考试,老师叫他起来背书,要求很简单,随便背一段古人的诗句或者散文选段,残枫纠结了半日,脑袋依旧一片空白,他不得不问自己的同桌:
    “我背什么呢?”
    “你会什么呢?”
    “…………”
    “干脆你背孟浩然的《春晓》吧,最简单了。”同桌对残枫有些难以置信。
    “是怎么念来着?”
    “…………”同桌对残枫现在只能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心情,又耐不过残枫的粘,只得悄悄念给他听: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残枫默默在心下反复念着。
    “残枫,到你了”于是他站起来,心里却还在默背着念几句诗词。
    “残枫!还不念!”
    “春眠不觉晓……”残枫背老师一吼,原先记得的四句现在被吓飞了三句,他急得淌汗。
    “春眠不觉晓……”任他怎么想,依旧想不起后几句来。
    “晓……晓……”他支吾半天,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蛋了。
    “还不往下念!”
    “春眠不觉晓……晓……处处乌鸦叫,一刀劈过去,不知死多少。”他支吾了半日终于结结巴巴念完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整个书院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即在场的人一阵如雷的爆笑。
    “!!!!!”老师也对自己的学生表示万分的无奈。
    就这件事后,因为他没有及格,从此也就草草结束了自己的学问生涯,第二日便被提到演武场上跟着师哥们天天操练。
    苦是苦点,但是自己喜欢这样,残枫心下不以为然的想到,也正是由于这么一场风波后,整个天道盟的茅房他一包就是两年。
    虽然学问的功夫他不行,但在武学上的造化他是天道盟里数一数二的,什么招式变幻,内功清修,他都是名列前茅。
    此时他正十七岁,入秋的时候,每年一度的四大门派比武就在天道盟举行,这是所有天道盟弟子最高兴的日子了,为期五天,前三天选拔,后两天角逐。比武大会不但人多好玩,而且最重要的是别的门派都会有弟子参加,而好多夫妻也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结识的。
    时间还是那么慢,一天天过去了,那一天还离着远呢,大伙急得坐立不安,终于有位年长的弟子忍不住了,有天晚上在住处了也不知道哼着什么调,唱着自己的编的词:
    “没有酒,没有肉,前途没盼头,媳妇还要靠进口…………”这歌唱出了所有天道盟弟子的心声,于是广为流传,最终传到师尊的耳朵里,于是严加查处,这可怜的弟子背安了个胡乱造谣,破坏本门清誉的罪名,于是毫无疑问的,这让残枫把自己两年来的光荣使命交给了他。
    残枫想到此间,又看看已经黑了下来的天,依旧没看到媖娴的影子,天已经黑尽了,已经不能再辨别方向和能看到地上的脚印了,于是他加紧了步伐,依旧在林间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的前行着,边走边小声呼唤着媖娴的名字。
    日子其实都是一样的,没有长短直说,只是由于人为的思想主观的支配的时间的长度与宽度。
    比武大会终于到了,一大清早,整个天道盟上下打扫得异常干净。天道盟弟子全巴在窗里看着前来的人群。
    残枫也不列外,等到中午时候,师尊踩下令天道盟所有弟子全部到广场中央结合,今天全师门上下的人一个比一个穿的整齐、干净,为的只是吸引一下别人的注意,唯独残枫依旧当做什么事情没有,穿着平日里那套洗得发白的青衫。
    数句简单的训话后,于是便开始进入选拔赛了,残枫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候选人。他只感觉大赛下来,自己很累,于是倒头便睡,趁着这机会,他睡了整整两天,这样的机会不多。
    他是被师兄弟从被子里硬拖出来的。
    “残枫醒醒,你知道决赛你的对手是谁吗?”他身边窝了一大帮人。
    残枫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
    “是谁?管不了那么多了。”说完又一头栽向枕头,但立马又被师兄弟死拽起来。
    “是个女的,九重天的!!”
    “.......”残枫懒懒的回答。
    “……”
    “我帮你打听清楚了,她叫媖娴”王凡师兄提醒着残枫。
    “知道了。”
    比武大会最后一天。
    正是残枫那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压轴的,天道盟第一对九重天第一。
    残枫这才有些后悔当初自己没有仔细向师兄弟们打听到对方的实力如何。他只知道她叫媖娴。
    两台石阶走上去,他慢慢走到中央,拔出自己的阔剑严正以待,半晌,从对面人群里走出个女的,身穿淡紫色法袍,手里提着根水晶杖。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待她立定了,两人几乎同时对视了对方一眼,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很大,眼神很平静,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头发披到了腰间。
    “你……”两人几乎同时问道。
    下面的人等着有些不耐烦,已经开始大呼小叫,场面很尴尬,于是二人闭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开打吧,师妹,他们都等不及呢”还是残枫先开了口。
    “好的!”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二人开始向后退出数十步之远,残枫横剑于肩,抽出只手向剑锋一抹,大呵一声,挺剑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只见媖娴举杖向天,边念咒边凝结真元。登时一道白色光环围绕周身,结界护体。
    残枫火红的剑气激起一道强烈的气浪,冲的围观人难以睁开双眼,近了,只听得‘轰’一声震响,媖娴一团寒烈的发球与残枫的剑气冲撞到一起,二人被震得同时退后了五步。
    残枫就势剑尖一扫,离媖娴三步之遥的距离一跃而起,用尽气力挥剑一剑劈下,媖娴闪之不急,横杖向上一档,顺势一股冰锥真元冲向残枫‘诓’媖娴一声轻哼,围绕周身的白色护体结界瞬间被打碎‘砰’如玻璃碎裂一般。继而一股鲜血从她嘴角缓缓流出。
    残枫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那股冰锥真元正实实打中了他胸口,一阵极冻之气开始在体内散布,原本他还打算在切一剑,但双腿被冰冷之气冻得发麻,丝毫没有知觉,仿佛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了。每移动一步都异常的艰辛。
    “九重玄冰,元清上界,驭络寒决,天下有雪……”只听得媖娴有些虚弱的念出法决,瞬间在他两手交汇法杖处,一团寒气越来越大,光芒闪烁,迸着细细的冰屑,周围的空气被凝华成一阵阵雾气,把她整个人都围绕在其中,渐渐她的身影开始有些朦胧。
    残枫心下大骇,天下有雪是九重天的成名技,心下不敢怠慢,虽然腿不易使唤,但上身却无碍,于是剑柄手心一滚,双手握住,挥剑转体便斩,一道半月血红光晕向媖娴灌去。媖娴一闪,闪到残枫后面。
    ’渣……哗‘一阵冰破的声音响起,媖娴手中的发球冲上二人头顶,极冰的光芒把二人罩于其中,接着又是’嗷‘一阵龙啸,天穹间哗啦啦一道道冰柱灌顶而来。残枫那道半月剑波斩中媖娴右臂’咣当‘一声轻响只见媖娴法杖摔到了地上,折做了两段,她面色白的让人害怕,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身子向后一仰,朝地上摔了下去。
    残枫一慌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忙上前去拉,却并没有没拉到,眼见漫天的冰柱已经既在眼前,在不跑二人定会被定个稀烂,残枫没来得及多想,忙用身体挡在她的上面,弓着背,严严实实把她遮了起来。咬着牙任锋利的冰刺定向自己的背。他们周围雾气凌饶,豪光漫天,外面的人只能模糊的看到二人的身影,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快闪开……”媖娴艰难的从口里挤出几个字。
    “不……不然你会死的。”
    媖娴在没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说服残枫离开,只能吧嗒这眼看着残枫快压到自己身上的胸膛,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离一个男人如此的近,近得她可以感觉到他仓促和痛楚的声音,还有他的心跳,他下巴刚长出的胡须茬,他的温度,他的心跳,他身上散发的味道……
    她心跳开始有些紊乱,出于女孩子本能的一种羞涩与不安,她怕显露出自己慌乱的神情,不安的心境。只是她受了伤,虽然她能感觉自己全身发烫,耳根发红,但是她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血色。
    好在他没有看她,从他为她抵挡冰刺的时候,从他为她俯身的那一刻开始,他只是把头蹩到一边,闭着眼,咬着牙,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却能看到,他咬牙后那绷得紧紧的脸。
    她开始有些难过,不觉得眼泪就吧嗒吧嗒便从腮边滚了下来,或许是出于对自己力量孱弱的原因,或者是出于对他的歉意。偶尔有一点点风,夹着雪屑飞到了她的脸上,冰冰凉凉。她开始努力去克服这极度得不舒服。然后注视着他的半边脸。
    也就在那一刻,他的头……转了过来,正对着自己的脸。
    两人几乎快要贴到一起,更清晰的呼吸声,从他鼻子里呼出的热气熨着她的脸。
    四目相对,很久很久......
    他看得她有些慌乱,她想闪躲,却连扭头得力气都没有,唯一有的就只有呼吸和眨眼。
    那一刻他才发觉她真的很美,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美得让他自己都不忍在去多看她一眼,他怕她顷刻间便会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更多的,他感觉这是自己梦境里的幻觉,但锥心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幻觉,这是事实。
    这一刻让人们产生了两种感觉——天下有雪很漫长,天下有雪很短促。
    对于旁观者的人来说,它真的有些漫长了,对于当事者的他们来说,它真的有些短促,不是么。
    当天道盟师尊瞻台羽宣布这场比武第一名是九重天的媖娴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就连瞻台羽本人也是如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残枫会被伤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他是被人从场上抬下去的,当众人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跟刺猬相差无几了,简直是血肉模糊。
    所有人都难以理解,因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残枫在整个桃止山寻了无数遍,都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她会去哪里呢?她会去哪里呢?”残枫不停的自问。
    他现在不是急,而是慌,第一次下山,荒郊野林,无尽的黑夜,夜出的野兽或者…………他不敢再往更坏的地方去想,想着想着,一不小心,脚下一脚踩空‘啊’残枫整个人摔了下去。接着就是‘砰’一声重重的闷响。
    他只感觉心都快被震出来,扑起的尘土呛得他咳嗽了半日之久,他不知道自己掉到什么地方,天本来就黑,现在掉下来之后更是黑得恐惧。
    唯一他能感觉到得是,这应该是个地室,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晰的听到,缓了半日方才觉得好得多。他也不敢再贸然移动,唯恐再度跌落,那就难以保命。当然急和慌是没有办法的。他干脆安静了下来,打算等天亮了在说。
    俗话说‘下雪没有化雪冷。’这又是化雪的夜,虽然他带了衣服包裹,但刚才跌下来的时候此时不知道滚到哪里,心下也只得暗自叫苦。只能使劲裹裹身上的袄子死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说话说,残枫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又仔细倾听,果真有声音。
    这声音让他忘却了这是个黑冷的夜,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不是媖娴的是谁的?
    “其实我好害怕,不知怎么搞的,我只擦了一下鞋子便找不到你们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要是你在该多好啊,跟你在一起感觉非常的踏实,那是一种我自己都说不出的感觉,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是在比武场上,你为我承受的痛楚,让我感激于心。你知道吗,残枫,那是我从小到大跟一个男的离得那么近,那么近,我当时害羞死了,只是你没看出来而已,其实……其实那感觉挺好的,当然这话我肯定不会当着你的面跟你说的,因为我怕你笑话我,那次你为我受的伤现在不知道好了没有,很多时候想问问你,但你知道我们能见面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见面后我不是没有想起,而我还是开不了口,因此你很多时候说我不够关心你,我生气了就说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之类的话来气你,其实你都不知道。
    我们在能够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少太少,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那么吝惜,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跟你多待一会。有时候真的很想跑到天道盟去看看你,看看你早上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晚上有没有看会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咳……”
    残枫听到这里,不禁感觉有些脸红,的确上学那几年自己不是睡觉就是打盹,好多的字都认识他,但他不认识它们。
    “不过这也没什么,等我们以后有时间我在慢慢教你认字,你那么聪明,肯定是一学就会的。现在的夜那么沉,我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这里又静得让人害怕,黑得让人恐惧,但想到你,我就不怕了。
    此刻残枫再也忍不住了,埋在心中多时的话语跟男人的自尊彻底的释放了:
    “媖娴,不要哭泣,只要你在的地方,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残枫……”媖娴再也忍不住失声哭叫着。
    “媖娴,媖娴你在哪里,别动我来了!”
    “残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嗯嗯,我不动!”
    “媖娴……”
    “残枫……”
    都说黑暗是邪恶的象征,但在此时,黑暗却像一根线,把两人的心紧紧拉到了一起,这个夜的黑,黑得那么美。
    他凭着她声音满地的摸着,首先接触到一起的是彼此的双手,抓到彼此的手后,他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猛然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紧紧把她揽入怀中,他们的脸贴得那么紧,他们的身体,靠得那么近。
    两人都泪流满面,她还能感到从他下巴滚下的泪滴到她的脸上,依旧是热热的,两人喜极而泣。也不需要多说一个字,他们彼此间的那一份心照不宣,至少在此时此刻是这么的,足以证明一切的一切。
    “你会辜负我吗?”媖娴突然悲情的问。
    “不,不会,永远不会,我会永远陪着你走到老!。”
    “我要你等明年春天桃止山桃花开的时候,带我看桃花。”
    “我还想与你去高凉海滩一起去看海,一起光着脚丫在沙滩上拾贝壳……”
    “我还想你答应我件事情,我很喜欢听一那首嵇康的《广陵散》,你能弹给我听吗?”
    “没问题,只等消灭了邪恶冥王后,我天天弹给你听。”
    “真的吗?我怕你失言。”媖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我发誓!……”残枫赌身发誓。
    “不,不要,我不要我们之间有誓言,有了誓言,便会有谎言。我相信你!”媖娴忙蒙住残枫的嘴。
    “那就等这次任务完成,明年得今天,我们广陵城不见不散!”
    “嗯,明年的今天,广陵城,不见不散!”
    两人说完又紧紧抱在了一起。
    冬日里初起的阳光斜斜照射这光秃秃的桃树枝,雪已经化尽,整个世界清新至极,两人匆匆地赶向了高凉,整座高凉城如今已经是残城一座,被邪恶力量洗劫一空,满城的尸体堆叠一地,还有步道间已经干透了呈暗红色的血迹,让人惨不忍睹。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媖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是啊,邪恶力量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我们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残枫牙咬得紧紧的,两人面色都极为痛楚。
    痛楚是绝对的,悲愤也是绝对的,但他们现在非常清醒,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另外两个队友的到来。
    一天……两天……三天……第四天的时候,他们在离曲江不远的高凉海滩上发现他们的尸体,很显然,他们在来的途中惨遭暗算。一起来的四人,至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怎么办?”媖娴向残枫问道。
    “如今我们四人只剩下两人,力量被消弱,如今权且之际应该速度回广陵城禀报师尊,派队伍支援,如果我们贸然前行,那是以卵击石。”
    “那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做?”
    “我们分头行动,你速度按原路返回广陵城想师尊禀报详情,此地离天道盟不太远,我从另外一条路返回天道盟。请求支援。”
    于是两人两双手又紧紧握在了一起,这次分开,又要隔很长时间才能见到,离别是为了下次的再见,两人心下都是如此的难舍,最后还是他先撒了手。转身过去便走,她只能待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离别是个伤心的时刻,她不明白上天为什么有时候总要人去选择那么难以接受对立着得问题,这对于她来说真的太难太难。
    看着他的身影快化为一个点的时候她使劲最大力气叫道:
    “明年广陵城,不-见-不-散!,要记得!”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舒服一点,她憋了好久,即使在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勇气对他说出一句‘我会想你’她还是没能说得出口,唯一的一次,就是在那个黑暗的夜里,她道出了她对他的心声。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转眼冬天便悄悄溜走了,她如约的来到了那个他们约好了的城市。沿着广陵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走了一遍,如今她只能自己回忆了,她刚回到广陵城的时候,残枫的遗体也在第三天送到了广陵城,停放在广陵城中央广场的须弥座之上,他遇到了邪恶冥王,他没有退缩,选择了玉石俱焚,用自己的生命消灭了那个魔头,人间的这次浩劫,也随着邪恶冥王的死告了一个段落。
    当时整个广陵城银灰素裹,白练飘飞,人们为死去的英雄祭奠,天道盟瞻台羽与城主搬出了广陵青史,城主独孤城亲自提笔,在青史山郑重写下了‘残枫’两个字。
    第五日进行这位英雄的遗体告别,但她没有去,她在听到他死去的噩耗的时候开始,一直睡了整整一个月之久,至如今,她也不知道他被安葬在什么地方,但这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春天的确是来了,衔泥的燕子正在筑着巢,为即将临世的小生命做着努力。
    桃止山现在应该又是落英缤纷。高凉海滩的海的日出时不时还是去年的那样子呢?还有海滩上一个个精致的小贝壳被太阳一晒变精彩闪闪,让人爱不释手,拣气了这个又难以丢弃那个,还有那一阙琴音有 谁还会谈起?“明年今天,广陵城,不见不散”也成了遗憾,还有……应该还有很多很多,多得她都记不下了,媖娴就这么边走边想,不自觉已经走到了广陵城的中央广场,与去年不同的是,这里塑起了一座英雄的雕像,那么神武,那么威仪,他肩上扛着大剑,抬头坚毅的注视着远方,也仿佛初时相见一样......
    媖娴走了上去,拉住石像的手,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
    “广-陵-城——不-见-不-散”媖娴说完感觉还是有些不足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我等着你……
    2011年,QQ仙侠传短篇投稿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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