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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作者: 古诗新读 | 来源:发表于2018-08-11 05:38 被阅读3次

    雨霖铃

    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赏析

    没说出口的情话,如宣纸上的留白,静默无声,却摄人心魂。万语千言,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唯有眼神中的情深意长,稍能表达内心的不舍、无奈以及种种。

    深秋已到,处处透着萧瑟,每片从树枝上飘落的叶子,似乎都带着一段无人知晓的尘事,还未向旁人一一讲述,就已经乘着寒风降落到底端,与泥土为伴,直到变成泥土,守护来年新春的嫩芽。

    秋末的蝉藏躲在某处,发出阵阵凄凉又急促的叫声,隆冬即将降临,在热闹了一个夏天和秋天过后,终究是要度过漫长的寒冷,想要躲,怕是无处可躲。

    正值傍晚时分,一阵倾盆大雨刚刚停歇,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包裹在身体四周,让一颗火热的心都凉了几分。

    都城外,长亭旁,帐篷里,一场饯别正在进行中。美酒香醇浓烈,芳香四溢,在座的人却完全不在意,若换做平常,怕是推杯换盏间,好不快活,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一杯接一杯,畅饮到天明。

    如今,同样的人,同样的酒,却怀着别样的心情。分别在即,让美酒都变得索然无味,酒入愁肠,徒留下苦涩,叫人久久无法释怀,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如果别离是注定的因果,那么是否可以让这最后的相聚变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不舍的情绪在蔓延,别离的苦闷在持续,一不留神便陷入难舍难分的境地,时间行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却以不动声色的力量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它没有任何声响,却让一切为之改变。

    依依惜别的两个人,手握着手,沉默不语,只能从彼此闪烁着的泪光中追寻逝去的短暂相聚。酝酿了许久的道别,竟在最后关头哽在喉咙,说不出也道不明。此时此刻,无言却胜过千言,无声却胜过有声。

    因为某些心绪,不用说,其实心知肚明,这就是彼此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和情谊。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何日才能重逢,甚至也许没有归期。一路向南,千里迢迢,走过一程又一程,仿若走在时间无涯的旷野之上,没有尽头,不着边际,唯有不停地走下去,驶向一个又一个的开始或结束。

    烟波浩渺,夜幕四合,沉甸甸地落在心头,驱赶不开,只得让身心一同去体味,一望无边的楚地天空,没了繁星璀璨,竟有说不出的落寞。

    自古以来,世间多情的人,最能令其伤心的时刻便是离别,细腻敏感的心,要经受别离的痛与苦。寂寥冷落之感,似乎要将人吞噬,在暗无天日的光景中独自徘徊、感伤。

    悲凉的秋意啊,让一切离愁别绪无限放大,扩散至每一条神经,醉了却更清醒,醉了也更是痛。更何况今朝一醉,待到明日醒来,又有谁会知道他身在何处。也许唯有岸边的杨柳作伴,去面对凄厉的晨风与黎明的残月。

    此去经年,近日向别,不知何日再见,在漫长的光阴中,不论是晴朗明媚还是鸟语花香,怕是无人一同分享,一个人的好时光又有什么意义呢?

    纵使满腹的深情厚谊,无人回应,也只是无聊之谈罢了。

    北宋的词人众多,群星荟萃,随意一指,便堪称大家,柳永就位列其中,开创了婉约一派。他是宋仁宗朝的进士,曾官至屯田员外郎,故世人称其为柳屯田,他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并以“白衣卿相”自诩,以词为生,以词过活。

    每一句词,都隐藏着他的情绪和心思,不知如何与外人道,便挥洒成文字,写就一段段风花雪月,朝露是缠绵,黄昏是留恋,一草一木皆有悲喜。

    多情的人拥有更为细腻敏感的神经,他的欢喜,他的悲凉。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以神秘的魅力吸引着他去感悟体味,尤其是歌妓的喜怒哀愁,以及羁旅行役之情,笔笔生辉。

    用笔将故事临摹,铺陈刻画,没有无情的景,也没有无景的情。南宋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记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

    将浓烈或委婉的感情以淡淡的口吻慢慢道来,在不知不觉间,触及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或哭着追忆感伤,或笑着品味甜蜜。

    世间一个情字,最复杂也最简单。

    柳永出生在崇安五夫里,这里盛产荷花,在他家门前,便是一片偌大的白蕖之象,满目盛开的荷花,给人的是一片好心情。钟灵毓秀的山水,给了他飘逸的情怀,在人生的苦短中,成为他内在修正自我的标准。

    走出家门之后,柳永再也没有回到家乡,轻盈舞动的荷花,久久存留在他的记忆深处,每每忆及,都带着纯粹的思恋和想念。

    少年时,柳永来到汴京应试,城市的繁华和风光的绮丽,丰富了他的内心世界。他擅长作词作曲,在花街雨巷,游游走走,结识众多歌妓。

    一时间,风流倜傥,浪子作风,好不快活。

    有人赏识他的才华横溢,在仁宗面前大力举荐,满以为他会是平步青云的结局,却没有料到,仁宗得闻此人后,只是批了四个字:“且去填词。”

    没有预想中的顺风顺水,对他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君主只看到了他表面的纸醉金迷,却没看到藏在文字下面想要大展雄风的一颗心。

    他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透着潇洒不羁,看似不在意,实际上,谁能体会他壮志未酬的苦涩和不甘心,这个表面随性、实则纠结的名字,浸满了他的无奈,一句简单的自嘲罢了。

    汴京、苏州和杭州,是他经常辗转的地方,在这里,开始了一种流浪似的生活。失意又无聊,大把大把的时间无处安放,此时,乐坊就成为一个打发闲暇的理想之地。

    是逃避,还是解脱,也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索性就不要再说,顺其自然就好,何必强求无法拥有的东西,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乐坊的乐工和歌妓对他尤其拥戴,他们爱他的每一首小词,清丽别致,流畅悠扬。赏识的力量是无穷的,他感激他们的捧场,愈发刻苦,创作出大量适合歌唱的新乐府词曲,伴着婉转的旋律,倾听一段故事。

    坎坷仕途路,每走一步都如此艰辛,使得生活潦倒,没有保障,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曾经一心想要功成名就,在官场有所作为,他日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也不算辜负家门。

    残酷的现实却将美梦击个粉碎,偌大的官场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一身才华无处施展,落寞之余,愈发感到官场的黑暗,与其在旋涡中苦苦挣扎,不如早日脱身,畅游旖旎繁华的都市生活,流连花丛中,推杯换盏,低吟浅唱。

    一生不羁,一生潦倒,种种红尘是非,得过且过,何必纠缠太多,扰得心神不宁。只是,生活就是生活,比起浮光掠影的诗词,它有更强的真实性。郁闷不得志的柳永,去世时,甚至要靠歌妓捐钱安葬。

    落魄文人的痛苦,是他的切身体会,所以他的曲调更凄切,而悲怆之余,更真实感人。他以严肃的态度,温柔的口吻,将离别的不忍、思念的浓烈喷洒到纸上,一览无余。

    一首词,是他的往事,也正是每个人的往事,历历在目,久久难以释怀。

    谁无年轻气盛的岁月,柳永更是如此。就在准备大展宏图,一试身手的时候,光怪陆离的汴京将他牢牢吸引住,从青楼歌馆里飘来的浓情蜜意,让他暂时迷失了方向,他骨子里的潇洒倜傥被完全释放。

    “近日来,陡把狂心牵系。罗绮丛中,笙歌筵上,有个人人可意”,他的心思被固定在风月场里,“知几度、密约秦楼尽醉。仍携手,眷恋香衾绣被”,享受不尽的温存。

    他是有才之人,对此自己也深信不疑,所以将应试看得过于简单,还曾夸下海口,“定然魁甲登高第”。

    世间万事如意少之又少,事与愿违却比比皆是,他的豪言壮语并未成真,以名落孙山收场,这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是他难以接受的结果。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这是他的选择,“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无冕之王,也未尝不可。

    漂泊不定的一生,看惯了离别,也最恨离别,想求个安稳,却始终未能有个结果。他鄙视功名利禄,拥着自己的叛逆一条路走到底,却又向往功名,渴望一个机会。他说“浮名利,拟拚休。是非莫挂心头”,又道“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所以才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应试之路。

    漫长的希望与寂寞中,他试图将周身的浪漫与现实相融合,情场与仕途,都是他难以舍弃的。

    浮生一世,充满失意、落寞。

    他对自我命运的剖析,对生存苦闷的探察,对纯粹爱情的向往,以及对功名利禄的追求,构成了他完整的一生。

    不愿分别,却总在分别。究竟要以何种面目示人,恐怕他自己,也是矛盾纠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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