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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世鲜衣怒马,曾几回仗剑天涯

许一世鲜衣怒马,曾几回仗剑天涯

作者: 说谎的布谷 | 来源:发表于2019-01-31 23:40 被阅读73次

    1

    我出生在中国呼伦贝尔一个不知名的边陲小镇。

    小时候常常奔跑在家乡的那片原野,日子简单,阳光剔透。

    在吃草的马儿羊儿牛儿堆里,在大兴安岭脚下森林氧吧的清澈空气中,在零下三十度多雪静谧的冬天里,在每个夜晚漫天的银河星空下,无知又无畏地长大。

    那时候有多幸福,对于多年以后即将到来的那个世界,甚至还未展开想象。

    我想,那时的我们都差不多。

    在教室里绞尽脑汁写一篇题目叫做《二十年后的我》的作文,稚嫩的笔触会用豪迈得让人服气的想象力写出二十年后不需要吃饭了,啃房子就可以……

    在排练厅,度过每天最快乐的边排练舞蹈边吹牛逼的美好时光,在汇报演出舞台中心,小小的聚光灯下,成为全场观众的焦点。

    英语课上,被老师批评上课溜号儿,话说得重了,便毫不给面儿,直接从教室摔门而去。

    读《一千零一夜》,瞬间喜欢上了这本国王与王后的外遇小黄文合集,认识了出现率特别高的一个复杂词儿:交媾。

    发表人生的第一篇文章,十分珍视那笔为数不多的稿费,竟把它放在小盒子里留了整整十年。

    情窦初开,喜欢上班一个干干净净爱打篮球的男孩子,开始听林俊杰,偷偷撩了他半年结果没能得逞,总结了原因,是因为,他瞎。

    考出了一些好成绩,每日有打不完的瞌睡和做不完的题,在大家都努力拼搏的日子里,端坐在破旧的课桌前,在周杰伦歌声的陪伴下度过每一个滥竽充数的孤单日夜……

    在庞大教学楼不同的位置上复习着高考,为了能和朋友一起去往远方而努力奋斗。摊开的本子一层层叠放,理直气壮地铺满整个书桌。每个人的桌前摞着一沓厚书,《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之类,不痛不痒的封面变换着事不关己的颜色,习题贯穿了薄薄纸页的每一个角落。画满圈圈点点的课本,打满红叉的数学卷子,各个科目字迹工整的笔记。桌洞里始终放着一本《哈利·波特》,找准机会便偷偷翻几页,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最喜欢的本子上,总是抄满辞藻华丽的文段和歌词。

    到18岁的时候,我已经在北方一座有海的城市读大学,冬天空气潮湿而侵入骨髓,与心里那个执拗的自己磕磕碰碰,度过了些寒冷的日子。

    那所大学学术氛围惨淡,提供给学生的平台和机会也寥寥可数,教授难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学生辅导员却是一副耀武扬威的嘴脸,想要获得些荣誉,就得以钱财换取,或是为其卖命。那位辅导员我至今也难以忘记,四十多岁的油腻男子,眼睛极大,直洞洞地喷射出贪婪和过度精明的神色,考虑事情时,那副眼睛甚至会夸张地转上两个来回,伴随着嘴里散出的阵阵烟气,简直令人作呕。在那样的环境下,我无所适从,白白耗费了太多年少应当努力的时光。

    但也从那时开始,带着玩世不恭的心态,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周身那个功利世俗的牢笼,傻气十足而又跌跌撞撞地,勉强开始了梦想的征程。

    7年以后,当我在意大利罗马的艳阳下晒得又黑又亮时,不禁十分感叹,若不是那段岁月的惨淡,也许不会有现在的精彩。

    人生没有无用的经历。

    当初心里只有一个执念,我要变得更强,强大到可以掌控自己所处的环境。

        2

    后来我选择了考研,几经波折,考进了一所从小便向往的名校,终于奠定了之后精彩的前路。

    改换了学习环境,发现了自己的浅薄,于是最大地张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吸收任何的信息和养分,也认识了许多值得交心一辈子的挚友。

    那时去学校食堂三楼,吃米线加一碗葱油拌面,每逢周末,坐在最里侧的角落里,像个局外人一样,看来来往往的姑娘们各自奔忙着自己的事情。

    待人群渐渐散去,阿姨们擦干净桌子和地板,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晒太阳。有学生在自习,嘴里念叨着各自的专业知识,手指在电子词典上“噼里啪啦”地按着。我也曾在图书馆人满为患的日子里,在这里找寻到合适的座位,复习大大小小的考试。我后来径直走过,路过这张那张曾经和不同的熟悉面孔吃过饭的桌子们。

    也曾坐在中文学院文华厅前面的沙发上,仿佛和时间在冷战,静静一个小时不说一句话。那时稚嫩的自己,每天下午约在这里给美国男孩子上中文课,春天的风里吹进了阳光,也吹开柳絮,细细飘在头发和肩膀。阳光那么好,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可渐渐地,在记忆中早已经搜寻不到他的样子了。

    踏过一片片叶子,穿过小碧池,走去图书馆外围的长椅。第一次出国之前的一晚,几个人拿着几瓶Rio、几瓶啤酒在池边比比划划了一个晚上,那时的大家对未来还都很迷茫,却又充满跃跃欲试的好奇。

    图书馆不大,每寸空气似乎都细细填着书角油墨的味道,坐在三楼木头桌子旁边的时候,常常想起早些社会在为着未来努力的样子,总是心无旁骛地,那么专心。也仿佛有些虚浮的时光漂浮在书列的上头,浸透了对未知的未来无限的怅惘。

        3

    如今,我已经用踏实的脚步,在毕业工作的短短两年之内,丈量了二十个国家的土地。并没有听上去的那么光鲜亮丽,是极穷的穷游,之所以觉得乐在其中,是因为我的目的并不是去放松消遣,而是游历和学习。

    我在国外的工作和生活环境,细想想还是有些辛酸。

    在意大利工作的时候,住在人流密集的一条吵嚷的街,躺在房间里,车马喧嚣仿佛就在耳边。不止一次被提醒要注意安全,难民与飞车党,扒手与流浪汉。有可能发生的恐袭。新闻里几乎每日发生的强奸案。

    公交工人每个几周便会罢一次工,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就需要走路1小时去上班。

    某一日刚一出门,迎面撞见一个露阴癖,迅速躲避后仍不禁觉得恶心。

    有时晚上八点下班,天已经黑透,在地铁里碰见一个醉酒大叔一直尾随,只得偷偷抓好自卫武器,心里撞起拼死的胆子,用最快的速度不露声色地疾走回家。大街上经常撞见奇怪表情的强壮黑人,吉普赛人横躺竖卧在各个街角乞讨。

    公共交通人多拥挤,散落着黑棕黄白各色人种,最要命的是夏天出汗后老外身上的体味,混杂在不流通的密闭车厢里,中间还混着女士身上纷乱的香水味。常常,为了躲避这些奇怪的味道,就索性放宽心,甭管多累,步行回家。

    除了在罗马城内的工作,我还有一份工作是被派到距罗马40公里左右的一个小镇,在那里的公立学校教孩子们学中文。

    欧洲人重传统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尤其是在意大利这种以悠久历史为傲的国度,所有事物通常以老旧为美。能理解的是,古建筑旧日的风貌和它们在时光里斑驳的样子的确极美。不能理解的是,学校教室里的配备也是破烂不堪——早已超过使用年限的白板,上面的亮面涂层已经被反复刮擦脱落,写了字之后几乎擦不掉;十几年前的老式打印机,打印全程要用手扶着A4纸,否则便不能运行,不停地蹦出提醒,说是油墨盒需要更换,但是校方似乎毫不在意;多媒体设备看不出来是用了多少年了,配着一台显示不了中文字符的砖头厚度的“联想”电脑,三天两头无法显示图像需要调试;学校里没有无线网络覆盖,就连3G信号都时断时续,时间坐标是2017年,恐怕在中国也很难找到几处收不到3G信号的地方了……

    最致命的是,我不会讲意大利语。

    全校只有一位老师粗通英语。

    作为方圆十里唯一的中国人,面对近在咫尺的老师学生们,要么是鸡同鸭讲,要么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怎么上课?我完全不知道。

    第一节课,我在讲台上用英语神情激昂地说了半天,发现台下没一个人理我,大家都在自己聊自己的。意大利人巨喜欢聊天,聊得异常热火,像是十年未曾见面的老友,似乎完全忘记了我这个异国人的存在。

    这还不算完。

    除了上课,我的工作要求里还包括,每月为学校举办两场中华文化活动。

    怎么办到?怎么可能办到?

    就像是在中国北京郊区某一个公立学校,一个斯里兰卡人来教授僧伽罗语,还要每个月举办两场斯里兰卡文化展一样可笑。

    但没有办法,生活中总有苦处,我没有退路。

    那段日子,拼命地学意大利语,拼命地大开脑洞,想无数个有意思的活动创意,每一节课、每一项活动,都需要足够有趣到吸引得他们不得不来学习,更需要规则简单,用很简单的词汇就能解释清楚。

    一个从不喜欢多说话的我,厚着脸皮去跟所有的老师们沟通,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是在校园里见到的,我都会主动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硬着头皮用夹着许多英语单词、千疮百孔的意大利语和所有人尬聊,试图融入他们的世界。

    去找学校的负责人,也就是前文中提到的唯一一个粗通英语的意大利大叔,跟他商量一切活动的idea、合适的时间、场地……一场一场地死磕。

    只有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单薄了。

    但咬紧牙关,似乎又变得超乎想象的强大。

    每一节中文课,每一场文化活动,设计时就考虑到微小的细节,前期让人头痛欲裂的繁杂准备,到手忙脚乱地主持与操作,再到收尾,写新闻稿子,统计数据与反馈……每一次,都觉得这是我一个人不可能完成的,但每一次,我都披荆斩棘般的完成了,而且能守住的底线是,撑起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丰富绝伦的一面,绝不能丢了中国人的脸面。

    到我离开的时候,学校里原来从未接触过汉语的孩子们已经知道了中国书法的样子,做过了灯笼和吹墨画,编过了中国结,玩过了蜡烛篆刻,踢过了毽子,用中文讲过了“灰姑娘”的故事,在万圣节用京剧脸谱吓唬人,圣诞节用中文歌祝福家人节日快乐,狂欢节做了生肖玩偶,复活节用汉字画彩蛋,学校活动时表演了中国舞蹈《茉莉花》,还在结业典礼上朗诵了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而我,也尝过了被颜值超高的一群孩子们里三层外三层地紧紧包围着,拼命说着“老师,我超级超级喜欢你”、“我爱你”的那种甜蜜滋味,学校的老师、校长遇到我都会主动握手、行贴面礼,热情地同我寒暄几句,完全不拿我当做外人。

    大气层里能量守恒,得到一些什么,必然要用同等的、甚至更多的付出去换取。也许正因为诸多的不容易,才显得偶尔的美好弥足珍贵,才能知道自己对什么甘之如饴,才能在每一步走过之后,积累处理问题的许多方法,增加一些继续奋斗的资本和底气。

    也许,我们都需要更深的沉淀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4

    当然,在国外生活,好处是足够丰富。

    可以随时去走两千年前被时光打磨圆润的石板路,街道两侧,高大的欧式建筑遮住光线,常常一转角便是极为惊艳的古迹。家就住在距古斗兽场不到一公里的地方,随处可见的歌剧院、古城墙,各式各样的大教堂。古迹旁往往配着图书馆、博物馆,典藏了历史与传说,让来自千里之外的人们,尽情倾听哲人与智者。

    可以随时去吃鲜亮的披萨,裹着浓厚的芝士,焙烤得香脆之至,撒着鲜椒、罗勒叶,或是咸香的培根腊肠。各式形状的意大利面配上浓郁的酱料,香味溢散在空气里,停留在唇齿间。浓香馥郁的冰淇淋在街边色彩斑斓,散着咖啡香的小店,人们往往站着喝完一杯espresso或者cappuccino,对美式咖啡嗤之以鼻。

    一双脚走出的所有风景,皆会在记忆深处赐予我恒久的精神滋养。

    在法国巴黎度过2017到2018的跨年夜,那天夜里为了参加凯旋门下的跨年活动,在寒风中颤抖着待到夜半,巴黎的特警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列成一列长排,逐个筛查每一位过往的行人,以排除在人群密集处发生恐袭的可能性。

    夜越深,内心的不安感越是异常强烈,在活动开始前打了退堂鼓,结果猝不及防地发现,凯旋门附近的地铁站全部关闭,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城的地铁站都在跨年夜停工了。

    出租车费太贵,所以只能一路走,一路打听,问了几个路人,连说带比划也听不太明白,迷迷糊糊地跋涉了差不多1个小时,终于在快走到整条大街尽头的时候,遇到两个法国警察。

    其中一位警察还挺帅,用英语非常礼貌地问他:“最近的地铁站在哪里啊?”

    结果帅警察一出口,我简直想双膝跪地、顶礼膜拜。

    他用极标准的汉语普通话说:“就在那儿啊,过了马路走到摩天轮下边儿,向左一拐就是了。”声调、儿化音都地道得让心尖儿发颤。

    “哇塞!你汉语怎么这么好!”

    他像是已经听惯了这夸奖,潇洒地挥了挥手。

    全世界会讲一口流利中国话的外国人果真是越来越多了。

    那一瞬间,带着惊喜与骄傲,带着成功找到地铁站的开心,几乎忘掉了所有的疲惫,在车水马龙的巴黎街头“哈哈哈”仰天长啸,欢呼雀跃着,一蹦三尺高。

    巴黎遍布了世界最高水准的艺术馆和博物馆,有幸看到许多从前只能从绘画书里看到的画作。其中最喜欢的是莫奈,他的真迹颠覆了脑海里对印象派的所有感官,原来照片隐匿了油画层层堆叠的质感,抹去了笼罩于作品四周朦胧的意蕴,生生剥夺了太多太多的美。如果可以,真想留足几个月的时间,在这座遍布宝藏的城市间仔仔细细地流连。

    我也曾一个人在西西里岛的大太阳底下暴走。

    糊一脸防晒霜,穿着长衣长裤,顺着蜿蜒的小路走去两三公里开外的沙滩,“吭哧”“吭哧”走得满头大汗,方圆几里除我之外再看不到一个亚洲面孔。也不知导航靠谱不靠谱,正筋疲力尽地犹豫着,乍一回头,撞见一条蜿蜒绵展的海岸线,隐约可见碧海的柔波,阳光的深浅折射出不同的蓝,油绿油绿的仙人掌和五月盛开的奇异花朵遍满山坡。一瞬间以为,这是梦里曾经见过的景色。

    阳光透彻不掺一丝杂质,如浪潮一般凛凛冽冽地拍打在脸上。雕塑、树木、鸟儿和猫,都显露出极其自然的神色,人们悠闲地画画、弹琴、聊天、品酒,没有人踌躇满志,也没有人步履匆匆。

    在沙滩席地而躺,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内心完全平静,消磨这海浪的呼吸声,这满目的花草,这眼波中的倒影,给我短暂的沉默,就只是虚度时光。

    还有太多太多毕生难忘的地方……

    瑞士日内瓦的街边橱窗昼夜亮着,撞见许多精致工艺的锋利军刀和机械手表。这个国度阿尔卑斯山色空蒙,人们活出了欧洲人少有的严苛精细。万国宫殿的旗子在无风的天气里垂头丧气,穿流城市而过日内瓦河的清澈程度,颠覆了我对河流的想象。

    梵蒂冈圣保罗大教堂钟声正响,庄严肃穆,屋顶下的一个小小的吊灯都极尽繁华。教堂内部堆叠着富丽的笔画和雕塑,每一个作品的纹路都精细繁复到让人眼花缭乱,他们所描绘的,也是难以细数的救世故事。看着同行伙伴祈祷的目光里闪烁着晶亮的色泽,宗教与信仰的力量,竟是我难以理解的庞大。

    西班牙街头,艺术家高迪随心而作的童话城堡外,水平极高的弗朗明哥艺人唱出高亢的曲调,她的随性solo,肢体完全随着音乐与情绪舞动,似有一种魔力,让路过的人全都不禁驻足,并为欢乐的情绪所感,跃跃欲试随之一起摇摆。

    庞贝古城遗址,看到宫殿别墅的断壁残垣,仿佛听到远古的回声。通读了意大利作家阿尔贝托·安杰拉(Alberto Angela)的《庞贝三日》,其中涉及到考古学的最新研究,以及火山喷发前后庞贝芸芸众生的大量细节。

    巴厘岛克差舞(Kecak)的表演的呼喊似乎还响彻耳边,表演的广场就设置在海边的悬崖之上,我坐下欣赏,舞剧中穿插的台词并不能懂,但整场舞蹈气氛浓郁剧烈,白面的神猴哈奴曼在舞台中心接受膜拜。《罗摩衍那》中诸神的神秘面孔一一列在了眼前。

    越南摇晃的Sleeping bus伴随我看完了杜拉斯的《情人》,那时窗外夜空里的星星很多,车里的灯光暗着,公路上许多灯光呼啸而过,恍惚间,仿佛看到早熟法国姑娘年轻美丽的面庞。

    吴哥窟千种佛面静谧的微笑着,千年古刹与藤蔓蛇树相互缠绕、融为一体,未经修复的废墟居然也绽放出摄人心魄的残缺美。那片经历了繁盛与衰败的古迹,那片承受了战争与腥杀的土壤,那群贫穷而又富有的人们,在那一刻的时光里,巧妙地与我融于一体。

    就像毕淑敏在作品《蓝色天堂》中所写的:“旅行是一种学习,它给你用一双婴儿的眼睛去看世界,去看不同的社会,让你变得更宽容,让你理解不同的价值观,让你更好地懂得去爱、去珍惜。”

    生命就是一场旅行。

    我们曾昂首阔步,也曾步履维艰,我们曾勇往直前,也曾兜兜转转。

    带着落寞,带着笨拙,带着怯懦,一步一步,走完犬牙交错的风景,走完截然不同的信仰,走完不予置评的人心,走完苍茫世事的奄奄与冷漠。

    所以我感激,在这个年纪,便能获取如此多出走世界的机遇与挑战。

    多年以前,当我看到西落的月亮,怎么可能会想到,在未来某一天的同一自然时间里,我会安静地沐浴在罗马澄澈的月光下,品咂着半杯红酒,呼吸着干净的空气?我又怎能坐在光影里看佛罗伦萨的夕阳,什么都不想,去一片寂静的滩涂,吹着海风,虚度这美好的光阴?

    为着这许许多多的真实的光影,我始终心怀感恩。

    5

    2018年8月,工作任期结束,为了陪伴父母,我婉拒了领导几次的续约邀请。潇洒的日子不可多得,也是时候回归,扎根在最普通的生活里了。出走半生的浪漫想法,未来一定还有机遇。

    选择回国,也就意味着一切归零,需要重新拼出一条生路来。

    我想,这又是一场必然要经历惨败的战役。

    果然,截止到目前短短半年的时间,我经历应聘、工作、入坑、离职,反复了一个循环再重新来过。

    北京的街头满是行色匆匆的人类,脸上清一色的表情漠然。地铁前方驶向永远数不清的图纸、永远写不完的文案、永远算不完的账目表和永远伺候不完的客户。空气灼热,每个人的嘴里念念有词。

    时间的庞大阴影里,和你获得交集的每个人都无一例外,粘贴着不同的面具来来往往,如同尘埃一样沸腾和卑微。都市白领和外卖小哥,留洋海归和草根凤凰,统统成为镶嵌在城市这架庞大机器里不断被磨损的渺小齿轮。

    许多人的灵魂,在盲目而巨大的运转压力下,迅速扭曲、熔化、发霉、变形。

    但每到夜深人静,我独坐在电脑前,回想起18岁那年那个倔强不合群的、异想天开的、想要强大到掌控自己处境的自己。

    人可以不断强大,但是要到怎样的段位,才能够随心所欲地掌控自己的处境呢?

    我只知道,现在这个我,依然远不能做到。

    但却猛然发现,坐在出租屋里那张终将要离开的书桌旁,我居然还傻气十足地坚持着那个和当初一样色泽鲜亮的梦想。

    我还在看我喜欢的书,画漂亮的画,听光阴里的老歌,看有趣而深刻的电影,偶尔拨动吉他的琴弦。用爱人送的钢笔,写下动人的词句。

    和当初那些不知名角落里日日夜夜一样,为着一个被别人判了死刑的小目标,心甘情愿地付出时间,竭尽所能地思索和努力。

    憧憬活成独一无二的样子,而不被涂抹成迎合别人的小丑。

    我们的梦想仿佛若有光,顺着它的方向行走漂流,终其一生不知会抵达什么样的地方。但在这个过程里,注定充满了未知艰险与刺激的新鲜滋味,像是自带一波三折的电影情节。

    在这个城市里,还有太多人想要撕掉无聊的面具,成为自己。纵使撞了几次南墙,也甘之如饴。

    想起毛姆小说《月亮和六便士》里的画家斯特里克兰先生,不画画的人生就像是掉进水里,要么挣扎着不顾一切地作画,要么就得淹死。

    也许大多数的人生并不需要如此蛮横,你努力到什么步骤,生活大抵会给你那一步骤的惊喜,有或早或迟的区别,但鲜少会抵赖,除非你未到半途便放弃。

    命运的剧本有时候写得充满悬念,变得很有意思。

    “你或许败北,或许迷失自己,或许哪里也抵达不了,或许已失去一切,任凭怎么挣扎也只能徒呼奈何,或许你只是徒然掬一把废墟灰烬,唯你一人蒙在鼓里,或许这里没有任何人把赌注下你身上。无所谓。有一点是明确的:至少你有值得等待有值得寻求的东西。”

    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向着远方一步一步迈进,我想这就足够了。

    那么还有什么可犹豫,还有什么需要迷茫和畏惧呢。

    就这样可爱、简单、努力地生活下去吧。

    泰戈尔说,“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当奋斗和梦想成为一路走来的鲜衣怒马,惟愿我们都一样,即使行进到最难的坎坷中途,也能够继续收拾起所有的力量,目光潇洒,仗剑生命中每一寸的咫尺与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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