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就要到了，我很怀念它

　　圣诞节前夜没有什么浪漫的安排，快到半夜了，我还在公司年会彩排的现场忙碌着，看着主持人喜气洋洋地念出了“2020年就要到了……”，然后心头突然就像被扎了一下。

　　忽然意识到，2020年好像真的就要到了，1字头的十年就要过去了，然后葛大爷在《甲方乙方》的样子就出现在眼前，用他独有的略带幽默，略带沧桑的声音说出了这句经典的台词。

　　“林导，刚才这段词怎么样啊？”葛大爷的脸消失了，我晃过神儿来：“啊，挺好的，就这样就好。我接个电话啊。”然后我忙不迭地逃进洗手间，忙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两口，吸得太急，呛得咳嗽起来。

01·那年冬天

　　2020这个数字的第一次出现，还是在15年前的一个冬日的午后，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政治老师口中念出来的：“……到2020年全面实现小康社会，到21世纪中叶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

　　那天的我因为中午睡过头迟到了，黑框老师很温柔地让我拿着政治课本站在教室右侧的墙边听课，当他讲这句话的时候，我正歪着头看那个我喜欢的姑娘。

　　就在黑框老师转过去写板书的几秒钟里，一张纸条经过几双手传了过来。对于我和姑娘有点明目张胆的暧昧，可爱的同学们保持了可爱的默契，在没有微信的时代，让我们在课上完成了不知多少次“即时通讯”。

　　我接过纸条，上面几个娟秀的字：“2020年好远啊，那时候我们会是什么样啊？”

　　“领着孩子遛着狗，下班路上牵你手！”我飞快地在纸上写完，又经过一双双手送了回去。

　　“谁给你生啊。”

　　“生两个！”

　　纸条再传过来，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猪头。

　　于是那个午后的第一堂课，我就歪着头傻乐着，冬日的阳光洒进了教室，我看到花儿都开了。然后一个粉笔头砸在了我头上，花儿变成了黑框老师的大脸。

　　“林凡，刚才讲的到2020年要实现什么啊？”

　　“额，2020年……”

　　“领着孩子遛着狗！”死党把我出卖了。

　　“哈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姑娘更是把头埋在了书桌里。然后我就很自然地被黑框老师请出了教室，和冬日阳光以及温柔的西北风相伴了。

　　下课铃响起，校园广播里放着“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我说，这谁啊，词都唱不清楚。

　　姑娘刮着我的鼻子告诉我，这人叫周杰伦，红了好几年了。哦，我知道，唱双截伦的周杰棍是吧？姑娘笑弯的眼睛，像极了西南天空里的那枚新月。

　　然后接下来的两年，我的随身听里总会很及时地出现周杰伦最新专辑的磁带，回响着“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02·成长的烦恼

　　想来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有这想象过未来的这么一个年份，2020年，正好30岁，可不得领着孩子嘛，当然还得牵着孩儿他妈的手。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看十几年后，真的好遥远，远的看不到一点影子。

　　小时候作为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我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上学的时候想放假，放假的时候想开学。

　　总趁爸妈午睡时偷偷溜出去，顾不上头顶热辣辣的太阳，和小伙伴儿们一块上山逮蝎子，下河摸鱼，被爸妈发现屁股都要疼两天，过两天忘了疼就又颠儿出去了。

　　暑假后开学第一天，总会要带着工具去校园里除草，满头大汗却开心无比，就像高中时候晚自习停电一样，只要不上课就开心。

　　那时候没有其他的娱乐项目，天天也就能看看电视，就像电影里那个上海小孩家一样，用个室外天线，只能收省台和县台。电视里放啥都觉得好看，电视里天天盼什么，自己也就不自觉地跟着盼，也就顺带着见证了一些国家大事。

　　记忆中第一次跟着电视一起期待的是97年的香港回归，七岁的孩子懂什么百年夙愿，就跟着电视里的一起兴高采烈。6月30号晚上，我爸把电视搬到了院子里，我捧着半个西瓜和他一起看交接仪式的直播，0点国歌响起之前空了几秒，我清楚地记得我爸说，这几秒肯定有事儿。今年在电影院里看到杜江演绎这段故事，想起当时的那个瞬间，心想我爸这老头儿真棒。

　　上小学的时候会期盼着上初中，结果刚上初中就遇上了非典，刚开始住校的我们就被圈养了，本来一周回家一次硬是改成了一个月一次，害我都没看全李亚鹏周迅版的《射雕英雄传》。

　　后来也就盼望一下中考，凭着自己还过得去的考试成绩，也没太把这当回事儿。只记得考完试的那个中午，我用自行车驮着被子从镇上中学回家，路上晒着的是刚收获的金灿灿的麦子。晚上躺在房顶上看满天星河，随身听里响起了梁静茹的“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坐在高中的校园里，当姑娘问我2020年什么样的时候，我人生里第一次把目光看向了未来超过3年以后的时间，我看不到是什么样子，但还是夸张地向姑娘挥洒着我也不知道真假的大话，姑娘不说话，看着我只是笑。

　　等我停下来，她说，我们还是先想想2008年吧。

　　2008年，多少人从2001年申奥成功的那一刻就在期盼了，期盼了7年。我也想着，2008年对国家是大事儿，对我也是大事儿，高考完，就能和姑娘一起去大学了。

　　2008年国家发生了很多坎坷的事儿，从年初的南方雪灾，到奥运火炬风波，还有令所有国人都为之沉恸的大地震。

　　而我这一年也发生了很多坎坷的事儿，不时得往医院跑，耽误了不少复习的时间。同时，让我最无法接受的是，姑娘在那年春天就不声不响地离我而去，成了我的大地震。

　　当奥运会开幕的时候，我没考上心仪的学校，家里弥漫着低沉的气氛，电视成了唯一的声源，消除着家里的尴尬。即使屏幕上出现了三面五星红旗同时升起的场景，也没能让爸妈露出笑脸。

　　9月开学，他们却还是一样的不舍，一直把我送进大学校门，他们才放心回去。

03·怀念青春

　　没了2008，我想着2020也没啥想头了，可即便我“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却也学了一句：到2020年要实现“国内生产总值和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的目标。我一想挺好，我现在一个月500块的生活费，到2020年，一个月就能挣1000了耶！

　　大学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不想着去看四年后的出路，天天在手机上偷菜，在宿舍和兄弟们联机DOTA，再或者跑去话剧社，腆着一张丑脸，和一帮俊男美女排练排练话剧，沾染一下艺术的熏陶。

　　大学的时光相比高中显得更加短暂，短暂到让我还没准备好，就要自己独自面对社会了。迷迷糊糊随着命运的安排，成了一名北漂。每天早九晚九，睁眼格子衫，一天格子间，挤在通往天通苑的地铁上，像罐头里一条普通的咸鱼。

　　看着再也减不下去的肚子，慢慢稀疏的头发，我不得不面对不再是毛头小伙儿的残酷现实。

　　前几天部门准备团建，他们问我：“哥，团建有啥点子？”我说要不就去唱K吧，97后的小美眉就眨巴着大眼睛问我：“大叔，什么是唱K？”

　　“林哥肯定要唱那首《一路向北》吧，那得在二十年老歌里找！”然后我的杯子就很自然地朝他飞了过去。

　　小美眉手一伸：“大叔，给你下一首最近抖音特流行的《桥边姑娘》吧，挺适合你们这样的老男人怀旧的。”于是车载音乐库里多了一堆抖音神曲。我眉头一皱，现在这些人唱的都是啥玩意啊，哪能比得上我们的周杰伦、陈奕迅、孙燕姿啊。

　　说完，忽然我好像理解了为什么小时候看到姥姥那么喜欢集市里的大戏台，即使就只有“狸猫换太子”“铡美案”来回演，她还是那么爱看。我也忽然好像理解了妈妈怎么那么喜欢“一条大河波浪宽……”，也理解了爸爸为什么不时哼几句“刁德一……”

　　点开《桥边姑娘》，“暖阳下，我迎芬芳，是谁家的姑娘……”，优美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还挺好听。闭上眼睛，我想到的是，那年冬天阳光下，给我传纸条的那个姑娘。

　　翻开荒置许久的QQ空间，看到她抱着两个孩子，对着镜头微笑着。我笑着对她说，要不你再多生几个，替我们这群没结婚的人给国家多做点贡献吧，她回道：滚！

　　随后又追来一句：“别飘着了，找个姑娘稳定下来吧。”我回，好。

　　2020忽然就要来了，来的让我猝不及防，而现在的我，“游历在大街和楼房，心中是骏马和猎场，最了不起的脆弱迷惘，不过就这样……”，恰如其分，陷在了毛不易的“牧马城市”里，挣脱不开。

　　“马上出生的20后看90后，就像90后看60后。”哈哈一笑之后，不得不接受一个30岁的事实。再不是怎么吃都不胖的身体，再不能肆无忌惮通宵去打DOTA，不自觉地拿起了保温杯，可能还不忘放几颗枸杞。

　　2020年就要到了，我，很怀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