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张叔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志得意满。然而如今的张叔,就像一张老旧而普通的桌子一般,无论别人怎样对待他,他也不改变他原有的本色。
和张叔的相遇,很有偶然的成分,在县城的小火车站,我焦急地左右张望,眼看着乌云早已盖过了头顶,那厚重而又压抑的存在,预示着这座风尘仆仆的小城,即将被大自然进行一番清洗。
也正因为这个偶然,我无意中听闻了一段让人感慨良久的故事,将它写下来,不只是为了记录,更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每时每刻的去感受,来警醒自己。
“小姑娘,这快要下雨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大叔,我打不到车,你能载我一程么?”
此时此刻的我,也顾不得所谓眼前这辆老旧而干净的人力三轮车了。
“哦,那你这是要去哪呢?我看看顺不顺路。”
“大叔,不远,不远,就在老街那边的十字路口。”
我连忙急切地对他说道,生怕他不去。
他看了看天气,转过头去,有那么几秒钟没有声音,然而这几秒钟的时间对我而言,却是无比的漫长,我带着满心的焦虑与渴望,看着他那单薄而伛褛背影。
“走吧。”
这一声走吧,犹如天籁。
让我瞬间像是一个因在沙漠中行走而缺少水分,又忽逢天降甘霖一样的酣畅淋漓。
“咯吱,咯吱。”
人力三轮车的声音就像这眼前的人一样,早已被岁月消磨的拥有了沧桑的痕迹。
一路并没有什么交流,我内心从上一刻的急迫瞬间转向了担心,“这老人家不会跟我多要钱吧。”
一个人内心的幽暗,并不是说这个人真会做出怎样的坏事,而是往往容易将自己糟糕而卑劣的想象,加之在他人的身上,尤其是此时此刻的我,对于张叔就是这种感受。
然而,一切到了最后与我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同时也让我对于自身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张叔是悄悄走的,他将我的行李箱放下,而我有些着急地去开门,等我回过头来,只剩下脚边的行李箱和那与这个方向相反的背影。
这一刻,我仿佛明白了,那三秒是张叔的犹豫,而在那犹豫之后又是一种无声的抉择。他和我并不顺路,萍水相逢的人与人之间,一个是为了帮别人,而一个人却总以为别人另有图谋。
瞬间,内心对自我曾经认为自己所谓的美好,顷刻崩塌。
仿佛是在黑暗遇见了阳光一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茶馆破旧,然而却有着一股别样的气质存在,来这里喝茶的人都是一些上了年纪而没什么钱的人。或许看起来讨论间有些所谓的粗鲁,粗俗,但内里拥有的质朴,却往往让两个刚刚争锋相对的人,又一笑泯恩仇。
我是无意间在茶馆看见张叔的,随意间的闲谈,让我对老头的前半生有了些许的了解,才有了这篇文字的存在。
期间感激等等之类的存在略过,张叔对我说了曾经的他并没有这样的性子,有过不可一世,有过恃才傲物,但最终因为某一次的事,让他有了很大的改变。
年轻时的张叔最初很穷,而他有一个很好的朋友,经常就不断地帮助张叔,而张叔心中同时也暗暗想着,一旦发达了就好好报答他。
命运有时候会眷顾一些人,然而这些眷顾的背后,却往往隐藏着难以发现的陷阱,让人于无知中陷入其中。
张叔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而张叔的那个朋友自然就不再过于地去帮助他,还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且偶尔还会劝诫张叔,日子好起来了,一定要心怀善念,别眼里全是利益,最终让自己遭遇厄运。
然而,这些劝诫在张叔的眼里,却成了朋友对于他的极度。正所谓,可以同患难,不能喝共享福。张叔想想自己有钱后,经常找朋友去喝酒吃饭玩乐,然而朋友却经常拒绝,说有事,不去。
慢慢的,张叔也就对这个朋友有了慢慢的疏远,这种疏远从不用刻意,而是一种缓慢而让人难以察觉的存在。
没了这个朋友,张叔慢慢地有了其他的朋友,而这些朋友通常基本会应邀,吃喝玩乐,每叫必到,张叔小日子也过得很愉快。
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当一切渐渐看着变好的同时,张叔也被新认识的这帮朋友带着玩起了赌博,起初是很小的麻将,最后越来越大,当潘多拉的墨盒打开,灾难便会源源不断的到来。
就这样,张叔刚刚渐有起色的生活慢慢又开始不断地恶化,而这些曾经的酒肉朋友,亲亲兄弟,这时候都换了一副嘴脸。
逼债的不断上门,张叔开始焦头烂额,此时此刻,张叔想起了很久未曾联系的朋友。
当然了,迎面而来的没有劈头盖脸的咒骂,而是一阵无声的沉默,不知是生气,还是怎么回事,朋友一幅苍白的脸色,缓缓的将三万块钱交给了张叔,让他不要担心,也不要灰心,人生总有失败和走错路的时候,谁都是这样,只要能够及时的回头,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而,当张叔还了钱的一个月后,迎来了噩耗,同时也迎来了人生中最为重大的转变。
曾有人说,人的本性很多时候是无法改变的,然而一切都没有那么绝对,往往会有一些刻骨铭心的存在,让一个人骨子里彻底的改头换面。
葬礼上,朋友的妻子见到张叔的到来,表情淡漠,没有任何表示。而看着朋友六岁大的儿子伤心地哭泣,张叔的内心不断翻滚。
“那一刻,生不如死,真想有块石头从天而降,砸死自己。”
这是张叔看着窗外,默默传来的一段话。
朋友将治病的钱借给了张叔,当然病本就没什么能够治愈的机会,只是延缓疼痛而已。而朋友用延缓疼痛的机会,让张叔拥有了生机,化解了内心的绝望。
朋友的妻子是个极为贤淑的妻子,当然知晓这一切,然而对于张叔,内心还是有着极大的怨恨,没有破口大骂,或者撵他出去都已经够为仁至义尽了。
从朋友走后,张叔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什么能做,他就去做什么,有了钱,就拿去给朋友的妻子,最初朋友的妻子根本就不肯收他的钱,然而张叔最后说孩子还小,她也就收下了。
人在看不穿迷雾的状况下,会把最为珍贵的礼物当作石头,而将毫无用处的石头当作最为珍贵的礼物。然而当迷雾消散,曾经形影不离的存在,往往将会变成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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