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男孩关上门的一瞬间,泪水就涌了出来,方才故作不在乎勿宁说是源于内心的一股执拗倔强之气,还不如说是因为某种绝望的麻木,类似的情景太多了,自打记事起,父母就对他的行动自由严加约束,直如约束一个坐监的囚徒,从不准他单独出门,以前受制时他还大哭大闹,对着拦在大门前的李哥儿连踢带打,可即便他哭的眼睛泛白,嗓子失声,父母也从未妥协过,母亲心软不忍,每次只是低声抽泣着,掩面躲进里屋,父亲却总是面若寒霜,不劝也不拦,静待他闹腾够了,冷冷地说一句:“回屋去吧,读书,写字!”!
如此这般重复了无数次,他对外出玩耍也不抱什么幻想了,偶尔尝试一次突破禁忌,稍遇阻拦,他也不气不恼,转身就回屋,还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毕竟内心气苦难平,常常是伏桌饮泣一场,要么就是摊开纸张,提笔乱写乱画一气,大抵是一些诅咒骂人的话,直写到手腕酸痛,头晕目眩才停止!要么就是守在窗户前,待李哥儿走过时把砚台里的墨汁一股脑淋下去,然后迅速关起窗来,表情陶醉地听窗户外李哥儿那粗声败气的连声哀叹…………
可是今天他却没了恶作剧的心思,尽管他已经听见李哥儿从窗户下来回走过好几次,可是就是提不起那种兴趣来,这个李哥儿也不知是不长记性还是怎么回事,每次都不会防备,每次都被淋的一身狼籍,每次的反应都好像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倒霉事,闷声大气哀叹一阵就没了声响,然后再遇见他,还是一脸木然,恭敬地叫他少爷,神色里看不出一丝愤恨与不满,也从未见他把这种事告诉过爹爹,这倒使得小男孩越来越觉得索然无味了,他蓄意报复所隐隐盼望的那种情感上的宣泄的快感并没有到来,他没有能力扰动任何东西,他的报复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使他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了,无视了?
哭了一阵儿,他缓缓走到房间靠西的窗户边,推开了窗子。
眼前赫然一亮,初春的冷空气猛然灌入房间,使他不禁然打了一个激灵,发闷气结的心胸豁然开朗了许多,就在定神的瞬间,他突然捕捉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似乎也同时捕捉到了他,眼睛底下的小嘴微微一咧,露出了一抹调皮的微笑,调皮的味道大体来自于那张小嘴里缺失了的两颗门牙!
这双眼睛来自于窗子正前方的另一扇窗户,相隔大约有五六米,两个窗户下边是一堵青砖砌成的围墙,围墙顶上插满了磨的尖利的石头,围墙对面的房屋跟自家大同小异,都是青砖绿瓦砌成的四合院式建筑,只是大见残破斑驳之意,墙角覆满了厚厚的青苔和零落散布的耗子洞,砖石已是斑驳破碎,歪歪斜斜,露出了内里难看的黄土,墙壁上也是裂开了一道道闪电般的缝隙,纵横交错,如刀劈斧砍,屋檐下燕巢累累,白色的鸟屎密密匝匝………
“你有吃的吗?” ,两双眼睛在彼此身上转了好多圈,小姑娘率先开口了!
“啊?”,小男孩下巴不自觉地掉了下去。
“你有吃的吗?”,小女孩左手指指嘴巴,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啊?”,小男孩下巴依然迷失。
“吃的,吃的,不懂吗?傻子啊,咯咯咯”,小女孩有点恼怒!
“有啊,你没吃饭吗?”
“我肚子饿”
“你要吃什么?”
“吃饭啊”
“馒头可以吗?”
“我要吃的”
“你等等啊”
…………………
小男孩离开东窗,跑到西窗边,推开窗户,刚要大喊一声“李哥儿,我饿了,给我拿两个馒头上来”,突然想到这事还是不要让家里人知道的好,他隐隐感觉到与这个小女孩的相遇似乎是在自己憋闷凄苦的心灵上打开了一道希望的缝隙,缝隙背后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好与希望,他可不愿让这道希望之光被人发现,掐断,于是悄悄下楼。
正值中午空闲,两个丫头一早赔爹娘去寺庙烧香了,李哥儿正在后院偏房休息,呼噜声老远就听得见,男孩走进厨房,往怀里踹了两个馒头,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想到那个小女孩一开口就说自己饿了,怕是真的饿极了,就又走回笼屉,多拿了两个馒头,然后溜出厨房,怀揣着她为什么一开口就要吃的迷惑,男孩加快了脚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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