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解放的闽南地区由于处于台湾前线,特别是金门战役的失利,整个地区气氛十分紧张,按照老人们的话说,除了红军攻克漳州,之后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都没有建国之后的气氛来的紧张。一方面国民党扛过金门战役,低迷的士气又有所缓和,觉得隔着海峡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另一方面由于国民党拥有海空优势,不时袭扰轰炸大陆,福建前线是重灾区。新政府一边加紧备战工作,同时在闽南地区大规模剿匪抓捕潜伏敌特人员。本来与时局毫无瓜葛的陈家不知不觉中被卷入这一场斗争中。
陈家老二忠才早年曾经和大哥一起当过一段时间的抗日救国军,平时也在村里算是个会些舞枪弄棒的角色,加上他喜欢出面揽事,村里刚刚成立民兵队伍,他第一个报名,并且拉来很多莲南的朋友,把在抗日救国军学到的一些初步军事技能充分发挥到现在的民兵队伍中间。成天合着一帮子民兵站岗放哨,配合公安部队搜山扫匪设卡检查,整个人几乎天天不着家,惹得二嫂不时找婆婆气娟告状,可是气娟又能如何,只能安慰一下二嫂,在不多能见到忠才的时候说他两句而已。
一天村里接到县里通知,一个国民党的逃兵在泉州开枪杀了人,据说逃到南安,可能躲藏在莲塘和县城之间的山里。道路基本已经被封锁,县城里的公安部队和民兵从另一边开始搜山,这边莲塘的民兵被要求从这边上山搜山。忠才集合了队伍,拿了长短枪支出发了。莲南去县城要渡过村前的小河,然后翻过山峰,山那边就是县城溪美镇了。山并不高,只是走的人不多,所以杂树杂草丛生,躲一两个人很不容易发现。现在是旱季,但是河水还是有些冷,大多数人想从河上的小木桥过河,不知道为什么忠才总是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有危险,他不让队伍从桥上走,要大家分散开淌水过河。后来他对我的堂兄弟们说,木桥就一人宽,人走在上面四周空荡荡的,目标太明显,要是对岸山坡上有人开枪,桥上的人躲都没地方躲,河里目标虽然也不小,可至少还可以趴进水里躲一下。可惜忠才话没能给大家听进去,一个后生仔不愿意弄湿自己的新衣服,第一个跑上桥去,接下来就是一头栽下河里,后面的人连枪声都没听见,还以为他是没站稳跌下河去的。只有忠才有些经验,喊住大家躲进水田里面,一边观察对面山坡,一边观察掉进河里的后生。对面山坡没有丝毫异样,河里的后生也一动不动。等了一会没有动静,赶忙冲进河里把人抬到岸上,一颗子弹从后生的脖子穿过,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出了人命,搜山的行动也取消了,村里沉浸在一片悲哀中,死者的亲属埋怨忠才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忠才也是满心的冤屈,明明他让大家不要走桥上走,可是当时没人听他的话,现在出了事都怪到他的头上了。后来死者的亲属当了村里的领导,也许一直对忠才耿耿于怀,所以处处有些为难忠才,加上舅舅李昆楌的事情和他早年贩枪的事情,忠才在村里郁郁不得志,早早退出民兵队伍,陈家最有能力和号召力的一个男人就这样默默在闽南农村当了一辈子农民。
更大的噩耗随之而来,气娟大哥李昆楌抗战胜利之后一直是乡里的乡长,当然这是国民党的乡长,也算是一级政府了。在他当乡长的期间,曾经枪毙过地下党员也许只是可能是地下党员,当时的闽南农村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其实根本分不清国民党和共产党,要不也不会红军时期福建曾经一个土豪发布告通缉匪首“苏维埃”了。总之李彦锟不知道被谁举报有血债,在1950年那个气氛紧张的福建前线被新生人民政府镇压了。消息传到莲塘陈家,一时间陈家几兄弟也慌了手脚,一时间谣言四起,连株连九族的消息都出现了。好在一切都很快平复,舅舅家的表亲也带来一切安好的消息,气娟也在儿子的陪同下去娘家参加了大哥的丧事,在政治上李昆楌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不过在世俗村里李家还是一个大家族。大家按照族里的风俗安葬了李昆楌,陈家兄弟最为依赖的舅舅从此走进历史了。随着李家和陈家的老人相继离世,两家几乎没有走动了,直到几十年以后,一天一个年轻人来到莲塘,他是李昆楌的重孙,他带来一个消息,经过李家子孙的不断申诉,政府对李昆楌在抗战中的表现给予正面评价,而且也证明他在土地革命期间也支援了红军物资。只是对解放初被镇压一事没有平反,不过也算是有了较为正面的评价,一切来得都有已经太晚,李家和陈家早已看淡这一切,受到印象的后代也大多故去和走入垂暮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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