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的便当

世界上最好吃的

 三个月前我弟弟说

世界上最好吃的            

是热乎乎的玉米

 两个月前我弟弟说

世界上最好吃的

是用火烤熟的蝗虫

 

一个月前我弟弟说

世界上最好吃的

是昨天夜里吃的梦

 

如果弟弟活到现在

活到这个月

他会说世界上最好吃的是什么……

                        ————朝鲜诗歌

 

      小李是公司新来的一位同事，他性格特别孤僻，除了工作中必要的交流，他几乎不跟同事们接触。小李个子矮矮的，而且人很瘦，总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他的两边脸颊往里凹陷着，加上他总是绷着脸不笑也不理人，所以常常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办公室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看见他总是绕着走。曾经有同事试图打开他的心房跟他聊聊天，他总是以工作忙为借口，带上耳机就不再搭理那人，别人的一腔热情被凉水从头泼到脚，于是也没人再试图跟他交心了。小李除了性格孤僻，还有一些怪异的习惯，比如他走路总是喜欢贴着墙，低着头，急匆匆地，好像在赶着做什么事情。在他所有怪异特点里最怪异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中午是如何吃饭的。他们的工业园在偏僻的郊区，除了写字楼负一层的餐厅，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吃午饭。他刚进公司的时候大家不了解，会邀请他一起吃午饭，但每次，小李总是特别冷漠地拒绝他们。后来他们发现，他总是带着一个白色的方形便当来公司。

      小李每天早上都会非常准时地到达公司，然后把自己手提袋里的便当拿出来放到右手边第二格的抽屉里，去一趟厕所，回来开始工作。每日皆是如此。大家对小李一无所知，但是又充满了好奇心。于是小李的家世、籍贯、经历都变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猜测的热点。

     大家猜来猜去，争来争去也得不出定论，而且也没人敢跑去问小李，关于他，所有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渐渐地，大家把兴趣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可以得出答案的便当上。大家都好奇他便当里到底装了什么，好奇这饭盒是谁为他准备的。因为大家从来只见过他早上到的时候把饭盒放进抽屉，晚上下班的时候从抽屉里取出饭盒带走。却从未见过他拿出饭盒来吃饭，他每次总会等到同事们都下楼吃饭了，才会开始吃饭。而同事们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吃完趴在自己的位子上开始休息了。所以小李的饭盒对公司所有的人来讲都是一个谜。大家的好奇心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于是开始极尽想象力地猜测。有孩子的同事会这样猜测，这也许是妈妈给做的爱心便当，怕儿子在公司里吃不好；怕老婆的同事会这样猜测，这也许是老婆做的便当，如果吃不完晚上回家会被罚跪搓衣板；腹黑的同事会这样猜测，那饭盒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善良的女同事会这样猜测，小李从小成长在一个贫穷的不健全的家庭里，所以性格孤僻，不善交际。为了省钱，他不得不住在偏远的城市郊区，每天挤两个小时的地铁来公司上班。所以他也没有钱参加同事之间的应酬。所以那个神秘的饭盒里，可能装着的只有两个馒头，怕大家看见了笑话他，所以小李从来没让我们看过那个便当。最后这个善良的解释让一切都看起来特别合理，所以赢得了大家的一直赞同，大家开始由对小李的好奇变成了同情。

      持腹黑观点的同事A，他平常就一向看小李不顺眼，觉得小李那个样子绝对是装出来的。所以就有事儿没事儿的总是想挑衅一下小李，比如拿话揶揄他，激他，但是小李从来都闷着头不吭声。他认为事情可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但是大家没人支持他的观点，于是他决定要对此事彻查清楚，让大家看看自己的猜测绝对是正确的。他叫上了自己最要好的同事B一起来实施这个计划。

      一天上午，A和B带着事先买好的，跟小李一模一样的饭盒最先到了公司。小李接下来就到了。照例，他把饭盒放进抽屉里后，就出去上厕所了。趁小李去上厕所的空当，A在门口放哨，B换掉了小李放在抽屉里的便当，然后把小李的便当放到一个袋子里，两个人就赶紧跑到了公司的天台上。到了天台，A确定天台上没有其他人，于是就让B把便当拿出来。B从袋子里拿出便当盒，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便当怎么会这么轻？轻到让人觉得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

       B晃了晃手里的饭盒说，咱不会是拿错了吧，这里面不像是有东西的样子啊。A说，开什么国际玩笑，他每天往抽屉里放的不就是这个吗。没东西，难道他吃空气吗？A一把夺过B手里的饭盒，说，我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他三两下打开了饭盒。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面面相觑。

      饭盒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A和B正在那儿争吵，觉得拿错了饭盒。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要找的是这个吗。A和B猛地扭过头，看到伸过来的小李的手里，一只鲜血淋淋的手指，还在不停地动。A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自己的小指没有了，血顺着伤口一直不停地往外淌。

     A长叫一声，顺势就栽到了地上，B开始害怕地要跑，却发现天台的门被锁上了。

     小李不慌不忙地把那根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嚼了起来，然后一脸忧伤地看着倒在地上的A，一直在忍你，干嘛要这样一直侵犯别人的隐私呢。小李拍着A的脸说，不过也要谢谢你们，我的存货今天刚刚好都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