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安永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那是南方的六月。天慢慢开始热了。
外面月光很好。安永看见鼠站在破破的木门边。鬼鬼祟祟。
按电子表看是午夜刚过。
杰,我们还差一个袋子。绪清说。
杰是跟安永同床的室友。这会安永才发现他早就不在床上了。
杰在黑乎乎的房间里翻找。一只手上攥着一团塑料袋。
永,你那还有袋子没有?杰问。
你不是知道在哪吗。安永说。安永在床单下拉出个花哨的布袋。是隔壁班的莉送的。
你们干嘛去?安永问了一句。布袋还未递给杰。
我们去采梅。你来吗?绪清说。
你是说山下的大胡子的园子吗?听说他雇了个人专门晚上看守。
我就知道你怂。得,杰,我们跟鼠去。绪清说。
杰从安永手里抢过袋子。
这么办,你在宿舍里待着。如果有人来查房,就说我们都去大号了。杰说。
明天是星期天。班主任常在前一晚通宵跟其他老师摸牌。我们是知道的。但他如果赢了可能不会有兴致巡夜。
好的。反正我睡不着。安永说。
你们走不走?到底?鼠在门边低声问。
就来。杰说,不白用你的。回来梅子分一袋给你怎么样?
安永看见他们一队人,由杰领头,朝下山那条道走去。月光很好,几乎不用打手电。但他却找不到放在枕头下的新手电。
安永下床撒了泡尿。打了个激灵。虽说快入夏,晚上却还是有点冷的。
回到床上安永拿出夹在课本里的一张活页纸。点起跟蜡烛。
莉,我今晚睡不大着觉。我不知道人家管这叫什么。我觉得这没准不是单纯的失眠。我想这是...
安永写不下去了。是不是太直接?他问自己。今年他15岁。在A省农村一所坐落在山上的中学念初二。
还是看书吧。安永把信搁到一边。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首词原是要背诵和默写的。安永看见课外阅读栏里的这首宋词眼前一亮。
莉,我今晚睡不大着觉。真烦。我想我是失眠了。书上说,梅子黄时雨,梅子成熟的时节是梅雨季节,也就是说采梅你得打把伞...
安永看了一遍。划了。搁到一边。思忖着杰那伙人会不会被梅园大胡子的看守拿住明日到学校跟睡眼惺忪的班主任理论。
不拿住多半大胡子也猜得到吧。上回他们去偷西瓜就被拿了。已经有“前科”了。杰的胆子比赵子龙的还大哩。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快,快。安永迷迷糊糊的听到鼠的声音。他走下床,把门打开。
三个人窜了进来。手里提着的几袋东西硌着了他的肚子。
有了。绪清说,那哪找来的守园子的,早打起呼噜了。
分一分,分一分。鼠说。永哥,搭把手,也有你的份儿。
安永又点起根蜡烛。杰用安永那个新手电照着地上的四袋梅子。
要这么多干嘛。杰你真够狠的,你是扫荡。安永说。
这袋是你的。杰说,说话算话。明个人来问,别把咱供出来。
说着杰把安永那个沉甸甸的布袋递回来。
尝尝怎么样。绪清对安永说,我们可是尝过了,你绝对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梅子。
安永看了看表,凌晨两点。
我这会儿不吃。明天再吃。晚上吃这个对牙不好。安永晚上从不吃东西。他父亲是镇上的牙医。
随便你咯。我们可忍不住了。鼠说着打开他那袋,吃了三五个。
这些藏起来。杰说,就藏箱子最下面,用衣服什么的盖起来。
杰他们又折腾了半小时才上床休息。也许是太累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杰开始打呼噜了。鼠和绪清睡得一向很沉,不容易被吵醒。但是安永却久久无法入睡。
莉,我看来今晚是没法睡着了。杰他们弄了点梅子。看来挺好吃的。送些给你尝尝吧。书上说梅子黄时雨,我看雨季也不远了...上次你说想吃我姥姥做的黄豆烧肉,可巧她明天送到学校来,我看晚饭时咱们可以一起吃...回信还是照样叫我那几个哥们捎给我就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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