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没洗脚,妻子总是唠叨,说我的脚臭。我说妻子是瞎叭叭,无缝下蛆,我不承认我脚臭,至少不特别臭。
我这个人的嗅觉天生就不大灵敏, 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的气味感觉迟钝,无论对别人的脚,还是对自己的脚都闻不出个香臭。发现脚跟长皴了,弄盆温水洗一下了事,却未感其臭,既使有些臭也浑然不觉。燠热的伏天,众目睽睽,在办公室伸出双脚也没有丝毫的羞赧之感。
难耐妻子的唠叨,私下里将老腿使劲儿抱起,使腿与脸尽量靠拢,用力拧一下不灵敏的鼻子,做一下深呼吸,嗅出自己的脚的确有些臭,想起以前所为,顿感汗颜。
其实脚臭实属正常现象,无可厚非,找一位医生,寻一个除臭的方子便万事大吉,最可怕的是自己的脚很臭,却未察觉,也不想察觉,即使察觉到了,也恨不得尽化聋瞽,隐而不彰,而别人的脚有一点异味,便到处张扬,恨不能让地球人都知道。
嗅不到自己脚臭,揆其原因,一是自己的嗅觉不好,不仅对自己嗅觉甚少,对别人也马马虎虎,不求甚节,其实我就属于这伙的。
另一个原因是嗅觉虽好,但长期吸入自己嘴里呼出的臭气,脚臭已相形见绌,两臭相融,形成抗体,所以自身觉而不察。这种人对自己的脚臭大打折扣,对别人的臭味却明察秋毫,就像老鸹落在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严格说,我老婆就属于这伙的。
说起臭味,突然就想起了我家邻居老聋头。
上世纪六十年代,老聋头被划为四类分子,也许挨斗时耳朵作了病,听觉不好,人称“老聋头”。
老聋头整天为镇子的农业生产队掏大粪,他虾着腰,推着粪车,无声无息地走街串巷,从不哀饥呼怜,在众人的鄙视中掏着大粪,三伏天臭气醺天,我们小孩子也捂着鼻子快快跑开。
有时我们采猪食菜常能看到老聋头收工时,脱去那带有臭味的衣服,在河边洗着那瘦骨嶙峋的身子,洗掉一天的臭汗,但粪臭他是洗不掉的,也许他这一生注定以粪臭为伍。
到我上学的时候,老聋头命运多舛,无钱医病,像一个臭虫一样带着一身粪臭死去了。
这件事使我系念至今,每每想起,就日增不安,他下辈子还能掏粪吗?他还离不开粪臭吗?现在想来,粪臭对他未必是一种苦难。
粪臭是自然的臭味,于是城市多了许多美丽的公厕。脚臭是汗腺因素造成的,于是广告上有了“脚臭灵”。怕就怕骨子里发出的臭气,那是最可怕的。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内心世界,我的内心也常有腌腌臜臜的东西,有时表现得却很虚荣,常常竭力地将自己的虚荣心掩饰起来。说到底,这正是人性最致命的劣点。
脚上有病,不去看医生,却讳病忌医,瞒天过海,自欺欺人,有时你直言相告,他便大放厥词,耿耿于怀,给自己贴上“合格品”的标签。
更有甚者,皇帝有病,大臣吃药,说不上那一天主子高兴伸出双腿,奴才们还要纷纷递上双唇去吻一下那臭不可闻的“香脚”。
我思忖着:臭脚也许真的能嗅出香味来。
我们每个人都应用心灵的广角去看待社会的善恶,去体悟人性的真伪。世风隳颓,我不知道这种虚荣何时能得以卸妆。否则我们的心灵将无处逃遁。
坐在房间里,忽闻脚下袭来阵阵臭气,四处偷看,别无他人,我又一次将自己的老腿使劲儿抱起,用力拧一下鼻子,做一下深呼吸,我的天呀,我的脚实在是太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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