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从来就不是单一的白色,黑夜里,我有不一样的脉搏在跳动,跳动在我最深邃的潜意识里。
教室建立在斜坡上,下面是滚滚东流的溪水,伴随潺潺的水流声声入耳,向着海的方向一泻千里。
我坐在这样的教室里,心猿意马,面对教室敞开的门消耗着我贫瘠的青春。我手里握着一支钢笔,不知怎的,就是驾驭不了它,它笨重不听使唤,半天,我才写出一个字,却又是那般丑陋、狰狞,我与笔相看两厌,它好像一直在嘲弄着我,抗拒我成为它的主人,终于在某一天,它挣脱开我的手,顺着教室的地面向门口飞旋而去,穿过门便是那悠长的河堤坡道,它义无反顾地往溪流的方向冲去,我穷追不舍,它是我的唯一,它带着父亲的希望,它让我坐在教室里多少还像个学生,父亲还能有那么一点希望,若果连一支写字的笔都没里,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坐在这坡道的教室里,去播种父亲的希望?收获我的人生呢?那笔像一只挣脱笼子的鸟,不一会就俯冲进溪流里,在跌宕的水波中顺势而下,很快便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那一刻,我长大了!
这支笔凝结了父母多少辛苦?我再清楚不过。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岁月里。我没忘记父亲把它交到我手里时沉重表情里的灼灼期待,还有他布满老茧微微颤动的手。
我失去了笔,我并不懊恼,我不需要与它为伍,它填不饱我辘辘的饥肠,遮蔽不了阴雨渗漏的屋脊,课堂上,我忘不了父母烈日下佝偻的背影,我把父亲那点可怜的希望无情地丢进水里,他没有道理再对我心存幻想,我可以回到家,回到父母劳作的田间地头,和他们站在炎炎的烈日下,一起挥舞着锄头挥汗如雨,而不用再坐在教室里听溪流的欢唱心神不宁,父亲呀!连上天都在垂怜着您,它才夺走我手里的笔。
父亲什么也没说,他执拗地送给我第二支笔,淡淡的蓝绿色,正如父亲忧郁期待不灭的眼神,轻巧的竹节设计,光滑圆润,抓握在手,竟像它被赋予了生命似的,灵魂和我融为了一体,它引领着我,鞭策着我,一行行娟秀的文字倾泻在眼前,教室变得明亮而生动,一切都在希望的路上。
不知怎的,那笔竟从我的手里滑脱,像一只离断的毛竹顺着高高的山岗,顺着坡面,从教室一路向溪流急速而下,我发了疯似的追赶着它…追赶它…它离去的那么决绝,一跃冲进激流,掩埋在浪花里,踪影不见,一刹那间,犹如我跌进了万丈深渊,我绝望地望着那喧嚣的浪花,浪花托起父亲沧凉的希望,顷刻间便化为乌有……我站在湍急的溪流边茫然四顾,突然发现前面溪流的两旁生有茂密的水草,笔,或许会被水草拦截住!我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这时,我看见我的笔从水里探出头来,在挡住它去路的水草前时隐时现,徘徊不前,像一个依依惜别的人不忍离去,我趴在岸边,向我的笔伸长手臂…伸长手臂…倏然,我抓住了它,它像心愿达成似的,带着我消失在激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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