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是极具自我意识的作家,她以她独特细腻的笔触和精准到位的心理描写对人性中的恶进行揭露,对爱情、亲情进行的消解。她还属于一位读者意识非常强的作家,具备自身特定的隐含读者,符合她要求的读者需是有较强生活感的人,阶层性、时代性且有浓郁市民气息的,在生存与情欲里挣扎的众生,也就使得她的小说以叙事的形式来创作,对作者深层感悟进行灌注,并且又站在故事可读性、题材日常性、时代趣味性等多方面对大众读者进行引诱及投合,使大众需求得到满足。
张爱玲现实的文字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是觉醒后对女性无奈命运的感叹,不管是《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为了完成学业而投靠姑母梁太太,还是《金锁记》中早已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带着黄金枷锁的性变态疯子的曹七,亦或《倾城之恋》中最后不得不完全将婚姻当成豪赌的白流苏,我们看到张爱玲笔下女人的最终结局大多都是像《连环套》中的霓喜那样:霓喜先后和多个男人同居,“她要男人的爱,同时也要安全”,她千方百计想成为对方合法的妻子,为此她一次次算计和挣扎,最终却每每人财两空。
张爱玲清醒地意识到,男性和女性社会地位的不平等。为了获得物质生存,女人要依赖男人,女人追逐婚姻,是想通过婚姻取得一种经济上的保障。但她的笔下,几乎没有一个完美的女性,尽管每个女性都有其可取的地方;几乎没有一段美好的姻缘,尽管有个别女性经过重重磨难,最终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婚姻;几乎没有一个心理健康的女性能作为人自主的存在,尽管她也许掌管了经济大权,占据了家长的位置。
人们从前述中,或许认为张爱玲小说女性形象没有自我,她们要通过依附男人,借助婚姻来摆脱生存的困境。但其实张爱玲小说女性的生存意识十分坚韧。然而,在与现实的较量中,她们往往会不自觉地丢失了女性自我意识,不能在获得物质生存的同时主宰自我。
《金锁记》里歹毒刻薄的曹七巧、《十八春》里的“红粉骷髅”曼璐等原来都是青春活泼、心理健康的女性,在经历了男权社会加诸的一切后,她们也蜕变成了“欺压同性”的刽子手,变本加厉地将痛苦付诸在同性身上;《连环套》中为了生计与人姘居的霓喜等,把婚姻当作了自己的求生的唯一职业,甘愿受男人的摆布;《红玫瑰与白玫瑰》中自艾自怜的孟烟鹂、《太太万岁》中的克已待人的陈思珍,为了极力维护自己的原配地位,完全丧失了一个人活着应有的骨气和尊严;而《十八春》里美丽懂事的曼桢、《多少恨》中自强自立的虞家茵,由于社会的黑影、金钱的诱惑、亲人的迫害,她们不但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最后连亲情、爱情和尊严都保不住,心甘情愿地依旧过着和旧式女性一样的生活。
作为真正了解女性现代社会生存环境的张爱玲,她笔下的女性,从白流苏、曹七巧,再到顾曼桢、霓喜,无论出于何种家庭,无不在物质生存与寻找女性自我中苦苦挣扎着。女人所处的环境、所受的压力,有旧家族内的冷漠眼光、有命运的拨弄、更有来自女性自身的精神重负。不管是婚姻还是金钱等,其实都只是她们获取必要的物质基础来维持生存的一种方式和手段,各种形式的爱及其它种种的精神生活,对她们的主人公而言都是一件遥远的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