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燥热的夏日午后,家里只有我和母亲,我躺在东屋的坑头上熟睡,母亲坐在炕头给我缝补旧衣。
入伏的焦阳似火,炙热的地面刺人眼睛,湛蓝的天空上有几朵白云歇在天边,院里的果树叶子被晒得卷起了边,鸟儿都躲进树林没有了一点声响,狗儿趴在院子的门洞里吐着长长的舌头似睡非睡,老黄牛眯着眼睛慵懒地在圈房里昏睡。
寂静,还是寂静,寂静的好像都能听见空气在流动。东屋的炕头,匀称的鼾声悠扬而单调,与炙热的空气交融渗透。
……
突然“咣当”一声打破了午后的沉寂,这声巨响石破天惊,犹如从地壳深处传来,紧接着在坑头的母亲一声惊叫,这声突然的巨响和母亲的惊叫在那个宁静的夏日午后是那样的惊魂动魄,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时已看见母亲冲出了屋外。
“是地震,快跑!”这是在我惊醒之后,睁开眼睛看见母亲冲出屋外的一刹那间,我的脑海中闪出的第一个答案。情势紧迫容不得多想,我一个激灵翻身下坑,鞋子都没来不及穿,光着膀子紧跟着母亲冲向了屋外。
“房前危险,墙倒砸人。”这是在跨出门槛时我的脑海中又闪出第二个紧迫的问题。脚步不停向院外的空旷处狂奔,就在我冲刺到院门口猛然发现母亲却不在我的前面,回头快速扫描了一眼。
瞬时我又泥化,母亲不知为何却又折返冲进了正屋。
很快,家里的那只小牛犊愣头愣脑地从正屋跑了出来,当母亲跟着小牛出来时猛然看见我赤着脚立在院门口,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母亲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愣在了门口。后来我想母亲在那一刻的心理是复杂的,她无法把东屋坑头熟睡的儿子与立在院门口呆若木鸡的儿子重叠在一起,是传说中的“灵魂出壳”?还是“魂不附体”?
片刻的停顿,我和母亲都明白了何事,母亲扶着门框开怀大笑,这时我这才感觉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仿佛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似的,有一种过度紧张之后眩晕的感觉。
原来是小牛误进了正屋,看见立柜的镜子里面也有一头小牛,便猛地撞了上去,在小牛低头触镜的一刹那,捎带着把立柜旁边的洗脸盆架子也一并都撞倒了,正是这一声“咣当”的巨响犹如地震来袭,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母亲在现实中冲到正屋去赶牛,我却在惊醒之后以为是地震来临,于是便无师自导、一气呵成了这样一幕乾坤大挪移。
这时,我才感觉到光脚触地是那样的热烫,还真有点难为情,我踮着脚回到了东屋,但睡意全无,母亲拴好小牛又整理了正屋,回到东屋再看到我时又想到刚才的那一幕滑稽剧,接着便又哈哈大笑,看着母亲开怀的样子我也跟着傻笑。
那天的“地震”插曲是要注定留在记忆里的,母亲因为这件事开心了一天,晚饭时间又绘声绘色地向家人讲述,家人听后也是一通大笑。
月亮初上,树影婆娑,温馨和欢笑在那个盛夏的傍晚溢满了小院。
后来,只要看到或听到有关地震方面的字眼和新闻,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早年那件“地震”的趣事来,也会想起当年母亲扶着门框开怀大笑的情景,也会自嘲那个立在院中央赤着脚、光着膀子、丢人现眼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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