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两个舍友不知在哪来了兴致,吃完饭回来后讨论起了足疗。扯天谈地,竟勾起了我对澡堂子的回忆。
我出生在山东,小时候每到寒冬腊月,最头疼的便是如何能痛痛快快的洗个澡。那时家里用的是太阳能,在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水管没有冻爆掉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自然不能指望着它会施舍点热水给我们。于是每隔段时间一家人就要去一次澡堂。
最早常去的一家在颜庄,如果看过我之前推送的朋友可能还记得这是以羊汤出名的镇子。所以在进澡堂前会先去羊汤馆切斤半羊肉,掰几瓣白蒜,倒一碗陈醋,来两盘饺子,吃饱喝足之后再去沐浴,颇有些断头饭的味道。事实证明,那时候的搓澡,对尚还细皮嫩肉的我来说不啻于一场酸爽的折磨。
澡堂不大,但还是分着男女室。在门口可以见到有不少大妈阿姨会领着自己的小儿子或者小孙子气昂昂地走进女室,一直有老爹在侧的我自然是无福享受这样的福利,所幸那时我还小,没什么想入非非的毛病。
澡堂很小,故没有澡池。右边立着一排花洒,左边矗着一间桑拿。光溜溜赤条条的汉子们得先去花洒旁冲一下身子,顺便把湿漉漉的白毛巾搭在肩膀上,再慢悠悠地走进桑拿室去蒸上几刻钟让自己变得铁汉柔情懵懂易搓,这才能踱进搓澡室接受师傅们的服务。
我怕闷热,老爹在桑拿室的时候又特喜欢往炭盆里泼水。因此我在桑拿室里往往撑不过一刻钟便要夺门而逃,以至于去年骑到杭州的时候热浪一袭来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几个腆着啤酒肚的大叔坐在桑拿室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可恶场景。
进了里屋,就要开始叫师傅了。男澡堂里自然没有女师傅,只有三十岁到六十岁不等的大叔与大爷(根据我的脑补女澡堂里的师傅应该都是老妈子)。师傅们穿着裤衩,大概是天天待在澡堂子的缘故,膀子都很是白生,肌肉也颇为鲜明,担得起浪里白条的称呼。招呼一声,便会过来往小床上铺一张塑料膜叫你趴上去。我那时候还是个胖小子,往上一趴,应该像是待宰的猪猡,我想那场面或许不会太过雅观。
师傅往手上套个搓套,就要开始下手了。搓澡分南北两派,虽然那个澡堂里的大叔大爷们多是从南边过来的,但一看就不太像是会讲究“四轻四重四周到”的扬州师傅,反而一个个都有着北方汉子的豪气,不搓的你长吁短叹就绝不放水,偏生那时候我沉默寡言,故而搓一次澡就如同打一场仗一样,双方都憋着一股儿气,非要争出个长短来。
搓澡其实是有高潮的,对我而言最舒服的时候莫过于搓完之后师傅往身上泼的那一瓢水。即冲污秽又洗精神,即便出了门还是能觉得出残留的清爽,早先所受的折磨,也就忽略不计了。
后来家里太阳能换了热水器,就很少去澡堂了。倒是每次自驾游的时候如果路过开封,就必要到当地的香山宾馆走上一遭。开封物价低廉,当时住上一晚花费不过几十块钱,还有温泉可泡,其住宿流程也很是新鲜。故不管是跟朋友还是亲戚出游的时候,只要经过河南,我们都会选在那里修整一晚。中考完后去了趟西安,又一次住那的时候还跟朋友很是中二的在澡池子里切磋泳技,至今想想仍是觉得好笑好玩。
再后来就进了高中,学校的生活条件颇像九十年代,而其学习安排又富含山东特色,所以每隔两周才能回家好好洗一次澡。期间要是觉得自己臭不可闻,就只能用冷水冲洗,故而每个宿舍都常备着十几个水桶。穷冬烈风之中,我们一个个都像是青年时期的毛泽东或者处于叛逆期的泰戈尔,站在阳台上拿着快要结冰的冷水往身上泼,颇有自残的架势。泼之前紧咬牙关,泼之后则是牙关紧咬,其要命的滋味只有不停用毛巾摩擦起热才能抹平。那时候的搓澡,倒更像是苦中求乐之举。
现在很少去澡堂也很少去搓澡了,只有在寒假回家的时候老爹要来个接风洗尘才会带着我去搓个澡。去的不再是澡堂而是洗浴中心,车一停就有个穿军大衣的老大爷敬一次礼仿佛是在迎接前来视察的首长。里头杵着的也不再是朴实卖力的大叔,搓澡师们更多的是在问要不要来个盐浴或者泰式推拿。至于顾客们,也早已从工薪阶级变成了金链子大哥或者啤酒肚老板为主。唯一有点乐子的也就是时常能见到个画着龙描着虎的社会人士光着身子打电话,让我能想入非非:
这大哥要是进了水,金链子会不会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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