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

    你问：心还可以读吗？我说：是的。

    窗外阳光仍强烈地照着，我揉揉惺忪睡眼，想起梦中那个故事。那是很高一摞学生日记本。各种各样不断变幻的颜色，眨眼间变成一颗颗鲜红的心。在我眼前闪过一阵辉煌灿烂的光芒。我小心翼翼地掀动一页崭新的文字。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很文弱的女孩儿。肤色白皙，双眼闪着睿智的光。她今年十四岁，交给我的日记本封面是翠绿色，画面上有刚出土的幼苗。我用心读她的文章，十四岁的她一本正经地给我讲述着一曲曲城南旧事。我分明从字里行间窥到她专注的神态和真挚的心灵。在融洽的交谈中，我终于坚定地对自己说：做一个永远的教书匠吧，永远不要辜负纯真的孩子们。这以后，无数个灯下夜，我为她——我的一个学生，引领着通向写作佳境的道路。日子一天天滑过，那一缕缕绿色一天天飘到我桌前：写景状物抒情言志——我的眼前仿佛展现出一幅幅多彩画卷。一张张白纸写满又新又美的文字，我读我想我高兴。我为自己能窥见如此美好的心灵而自豪。

    终于有一天，当她又一次站在我面前时，我惊喜地发现：这孩子文弱的外表下涌动着不尽的才情。她看着我，告诉我她暑假后要转到另外一个学校去。我清晰地在她的话语中读到她对老师的真诚谢意。我最后一次打开她递过来的日记，为她的文章写下一行行鲜红的评语。我给她讲高尔基、鲁迅，告诉她大仲马和《红楼梦》。我恨不得把我知道的一切在分别时都告诉她。

    她走了，似乎连身边的一丝云彩也不曾带走。她似乎又没走，她留给我的是一缕清新翠绿，一丝甜甜微笑。我觉得我拥有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这以后，我又接纳了许多如她一样的学生。这些陌生的名字随着他们日记本上红字的增多在我心里鲜活地留下来，印下去。“我的老师可真矮，可他一走向讲台，我就觉得他很高大；我的老师可真累，一天到晚忙得无休无止；我的老师可真聪明，他知道那么多古今中外奇闻逸事；我的老师又是真傻，他怎么从来没想到他自己。”——我的学生在日记里如此描写我。

    坐在洒满阳光的办公室，红笔一支，清茶一杯，读一读孩子们的日记，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们对我倾诉喜怒哀乐，告诉我闻所未闻的故事。他们奉献给我的是含蓄，是奔放，是辛辣，更是真诚。

    心还可以读吗？我说是的。我说，我们真应该好好去读去体会。在这里，你不仅会享受到一个老师的乐趣，而且，你会从心灵深处悟到：一切肮脏丑恶都将在孩子们面前黯然失色。

（本文于1991年4月25日获中石化企业报首届副刊好作品评选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