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畔一一实习那时

作者: 玉才语语 | 来源:发表于2022-03-15 14:31 被阅读0次

《周玉才:那人那事犹可忆》

洪泽

我们师范毕业之前,安排有一段实习的时间,数百名同学被分别派到了不同的市县。

那年九月初,按照要求我们到洪泽县教育局报到。我从钱集乘车,经过淮阴向南,在洪泽湖大堤上沿着弯曲、狭窄、颠簸的碎石路前行,约五个小时后到达洪泽汽车站。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说了去处,任凭车夫拖着走。穿过几个小街道,仿佛是向北,然后又向东。经过一个船闸边,那闸门上方架子上有"高良涧"三个字。后来知道高良涧镇是洪泽县城的主要城区。

我们在教育局的一个小会议室聚齐,共三十几个同学。先开会,什么人讲了欢迎的话,介绍洪泽县教育概况。然后是分配实习单位,我与另外三个同学,同班的郑,理化班的姚,还有数学班的邹,被分在洪泽湖西岸的淮河中学。

我们一行十多人来到湖边,不宽的大堤围着一个大湾,大湾里就是船码头的所在。只见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木船,有的有帆,有的只有桨,有的是搭载行人的,有的是捕鱼捞蟹的。远处是一片茫茫的白水,望不到边岸。

我们乘坐一只机帆船穿向湖心,穿向西南,行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来到老子山码头。一部分被分到老子山中学的人上岸,记得其中有沭阳金得业。他们背着被包,提着瓷盆,躬着身子向岸上攀爬的情形,我至今仍历历在目。

我们继续向西南行驶,经过盱眙县城边,转向西北,进入湖汊,及弯曲的河道。又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来到淮河中学的所在地黄岗滩。

欢迎我们的是公社的文教助理,姓施,泗阳运河南岸人。当时还叙了老乡感情,但是他长期生活在洪泽,我对泗阳运南的情况也不熟,实在没多少话可说。

于是我们被送到了中学,开始了为期半年的实习生活。

淮中

洪泽县淮河中学,位于洪泽湖西岸的一处滩涂一一黄岗滩上。南临盱眙,北靠泗洪,向西走不多远就是安徽省的地面。

这个学校据说始建于一九七O年。规模不大,但场地却开阔,四周没有围墙。学校正面朝东,一条甬道从东而西,由正门口直通到最后边的一排房子。沿着甬道向里走,两侧分别是运动场:左边四个篮球场,右边一个足球场,都长满荒草。据说大雨天湖水漫灌,草根下可捉鱼及虾蟹。再向前是第一排教学用房,砖瓦结构。第二排办公用房,也是砖瓦结构。第三排厨房及教工宿舍。教工宿舍的房子大多是土墙草顶的。我们被安排在最后这一排房子的尽北头,单独的两间草屋。

学校教职工不多,加上我们四个实习生也不到二十人。大多数不是本地人,有南京的,有淮阴的。初一至高二共五个班级,约三百名学生,百分之七十是附近的渔民子女。

学校门前有一条南北方向的土路。路东是旷野,更远处是湖塘,隔湖是远山。学校北面不远是医院,南面有几户人家,过了人家就是乡政府和黄岗小集镇。

黄岗滩的四周全是水,外出全得乘船。

实习

淮河中学地处偏僻水乡,教师人手紧张。我们名义上是实习生,其实是被当作正式教师使用的。有时候甚至是一个人顶两个人的课务。

我的课务是初二语文、政治、历史。有一段时间,还兼代初一初二的地理。

当时的语文教研组长是一位老教师,他曾经写了一首赞颂我们四个实习生的诗。其中有关我的几句是这样的:"那位高高的是某某某老师,他能诗能文,他经验丰富,课堂上不迫从容。当学校人手紧张,他一人囊括初二的政史地文,还外加初一地理。"

我们像其他正式教师一样,被要求正常上班,备课,上课,批作业,除了不发工资,不参加福利分配。

当时学校的校长家在淮阴市区,正忙着调动工作,根本无心于学校教学事务。没有副校长,正常主事的是教务主任。教务主任与校长不和,一心想着早点替换掉校长,忙着上下打点,做方方面面的工作,就是无心管我们实习生的事情。

无视导,无检查,没有具体的工作要求,没有指导老师,我们的实习完全是自由进步。四个人中,我入师范前做过几年民办教师,他们三人全是教坛新手。但是几个人,后来的发展都很不错。

说起来,半年的实习生活,还是轻松自在的,除了常常会想家,希望早点结束实习期,做正式教师可以领工资。

草屋

淮河中学共有三排房子,第一排教学用房,砖瓦结构。第二排办公用房,也是砖瓦结构。第三排是厨房及教工宿舍。教工宿舍的房子大多是土墙草顶的。我们被安排在最后一排房子的尽北头,单独的两间草屋。

草屋门朝东,门前有一片空地,约三四丈宽,有些微杂草,有时候可以打羽毛球。

草屋右边是校园中间的甬道,甬道过去就是厨房,我们有时躺在床上也可以听到厨房大师傅的笑骂声。左边隔着一条小河是一大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荒地过去就是淮河卫生院。

草屋的后边也是一条小河,常年有水,不很宽,我们时常跳过河玩。过了河就是一大片旷野,向西向北的远处是湖汊,一眼望不到尽头。向南不远处有几户人家,过了人家就是黄岗小集镇。

在我们草屋正后方约一百米的田野中间,有一个五六亩地大的水塘,四周长杂草,无树;水里有莲藕,我们常会来这里读书闲坐。

草屋分内外两间,我和郑兄住里间;邹和姚住外间。里间较暗,只有一个小窗,因此大白天也得开着灯。

天气渐冷,西北风吹来,如有滚滚雷声,一阵紧似一阵。草屋像是在颤抖,土墙仿佛嗽嗽地向下掉土。郑兄怕冷,抱着被到外间和邹兄合睡去了。我一个人在里间更觉自在。有时候冷了,就在墙角烧火。但是因为房子太矮,烧火时得格外小心。

《周玉才:那人那事犹可忆》

龚善正

龚善正,淮安师范读书时同学。他长得胖胖的,白白的,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我们毕业前,有半年的实习时间。我和他,以及数学班的邹开、理化班的文友尧四人为一个实习小组,到洪泽淮河中学实习。

淮河中学位于洪泽湖西,淮河入湖口的黄岗小镇。那时候小镇四围沟河如网,出门必须乘船。课余时间,我们常在湖滩行走,水边漫步。

一个星期天下午,我和他到湖边玩。我们说笑着,沿着水边走。一边是空旷的滩涂,稀落的灰色村庄;一边是广漠的波浪,点点白色的渔帆。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一个小湖汊。一望,水边停着一只小船。走近前,并不见有主人。我们一时兴起,就冒着会被人斥责的危险,跳上小船。没篙,有双桨,但是我们不会用。就拿着短木棍向湖面划去。小船在水上作"之"字形前进,我们也快乐起来,只可惜两人都不会唱歌。越向前风浪渐大,船开始颠箥。我们终于不是英雄,胆怯了。只好嗟叹着弄船本领的不行,缓缓而回。

那年国庆节时,我俩又到体育老师沈洪德家玩。沈家紧挨淮河大桥,走几步就是大桥,过了大桥,南面就是盱眙县城。那晚上,我们吃的是菱角米煮的粥,清香宜人;还有刚烤成的芝麻大饼,香味扑鼻。感觉格外的好,因此都吃了好多。但是没想到半夜时他却身体不适起来。

毕业后,临分配前几天,我曾到龚善正家去过。他家靠近沭阳县城,那地方当时好像叫城后大队反修生产队。

文友尧

文友尧,理化班的,洪泽岔河镇人,我们实习小组的组长。他身材瘦长,红脸,门牙上有点黄斑,为人和善,说话轻声慢语的。

我们实习的学校——洪泽淮河中学,正面朝东,一条甬道从东而西,由正门口直通到最后边的一排房子。沿着甬道向里走,两侧分别是运动场:左边四个篮球场,右边一个足球场,都长满荒草。据说大雨天湖水漫灌,草根下可捉鱼及虾蟹。再向前是第一排教学用房,砖瓦结构。第二排办公用房,也是砖瓦结构。第三排厨房及教工宿舍。最后一排也是教工宿舍。教工宿舍的房子大多是土墙草顶的。我们被安排在最后一排房子的尽北头,单独的两间草屋。文友尧让我和龚善正住在比较安静的里间,他自己住在外间靠门的一侧。

在实习的半年时间里,有关实习工作上的事务都由他出面联系,有问题有困难也是由他协调处理。我们在许多事情上,都得到过他的帮助。

平淡的实习生活一天天过去,有趣的是实习结束回家的路上。他家在岔河镇,洪泽湖东岸,我们回家正好顺路。那天,他执意邀我们一起到他家。一路上他也没有特别讲过有什么事,只是和我们有说有笑的一路逗乐。到了他们的村头,看到有一家正办喜事。喇叭里阵阵欢歌笑语,大门前亲朋好友、男女老少正热热闹闹的。他带着我们向前走,一直走向热闹的人群。有人跟他打招呼,他边应答边邀我们向里走。直走进办喜事人的家里——他的家里,这才告诉我们: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哈哈哈,这家伙真的太逗了!

我们在他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临别时,他送了我们每人一小袋鲜鱼。

《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邹开

邹开,数学班的,沭阳新沂河岸的七雄村人。他个子不高,瘦瘦的,皮肤白净,浓眉,很精神。

淮河中学地处偏僻水乡,教师人手紧张。我们名义上是实习,其实是被当作正式教师使用的。没有指导老师,没有跟班听课的时间和要求。一到校就被安排顶班上课,完全是满负荷。有时候甚至是一个人顶两个人的课务。四个人中,我做过民办教师,他们都是新手。但是邹开的数学课却上得很好,受到师生好评。

他们数学组,除了一个姓翟的老教师外,其他都是年轻人,而且大多是家住南京的。有大潘和小连,她们比较喜欢讲究穿着打扮抹香香;还有小张,他是一个奶油小生,平时也油头粉面的。他们每到周末都会急匆匆赶回家,星期天下午一起嘻嘻哈哈相伴而来。邹开在他们组,可以说是鹤立鸡群,能干、会干、肯干,一手粉笔字也写得贼漂亮。

毕业后,听说他被留在了淮安,分配在淮安师范附属小学任教。

多少年后,有一次我到县教育局办事,又意外的见到了他。此时,他已经调回沭阳,在新沂河北边的一所初中工作。

林家卫

林家卫,理化班的,家住洪泽淮河公社黄岗小镇,距离我们实习的淮河中学很近。

一次,他请我们小组四个人一起到他家作客。出淮河中学校门右转向南,穿过一片小树林,就是黄岗小镇。沿着小镇不很宽的街道,向西约两百米,再转向南,前面有一荷塘,绕过荷塘,有个三四户人家的小村庄。东边第一家,即是他的府上。门前左边有一片生姜地,右边是一片瓜菜地,篱笆上爬满长豆角。

当时,我因为与他并不熟,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想到他的父亲、母亲、妹妹,一家人对我们非常的热情。由此我推而广之,认为洪泽人都是这样子热情好客的。

他们家做的菜给我印象很深。八样菜堆在八个大盘子上,份量足够多。我以往习惯于家乡泗阳的"八碗八碟",样数不少,但是份量不多。第一次见到他们家用那么大的盘子盛菜,每一盘子里菜的份量,足可以抵得上我们"八碗"中的四碗。

家卫在位于洪泽湖南岸的老子山中学实习,相较于我们的远离家乡、隔县隔市的,其离家不算是太远。

他每次回家,都会去看望我们。渐渐的我对他增加了亲切感。有一回,是星期天,其他三个人去盱眙县城洗澡,我在宿舍留守。恰好家卫又去看我们,于是我应邀又一次去他们家吃了顿大餐。

王华祝

王华祝,我们实习时的语文教研组长。时年近五十,瘦长身材,背微驼,面略显青黄,因家境不好,生活清苦,常带着苦涩的笑容。他待人友善,常给我们指导、鼓励和帮助。

他曾经为我们写了一首诗:我校有四位青年教师,他们有四颗火热的心,你看,他们那蓬勃朝气,真如那熊熊烈火在燃。 那位胖胖的是某某某老师,国庆节时他生过一场重病,上级叫他回家休养,他却怪,在家呆不住,病未全好,早早跑到学校,工作特别带劲。  那位瘦瘦的是某某老师,他人虽然瘦,却浑身干劲。他曾经三天上课十七节,晚上还要辅导学生自习,直到月亮西斜,东方冒出三颗闪亮的星星。他语言清晰,板书条理,如同他的步履一样轻盈。  那位高高的是某某某老师,他能诗能文,他经验丰富,课堂上不迫从容。当学校人手紧张,他一人囊括初二的政史地文,还外加初一地理。  那正从教室走来的是某某某老师,他刚刚上完化学,又去给学生讲解物理。他虽然不是班主任,所做的工作却不比班主任少一分一厘。  值得敬佩啊,值得歌颂,这四位青年的老师,这四颗火热的心。我要写一首诗向他们奉献,表达我对他们的崇敬。但我讲的全是实话,毫无虚夸,未加修饰,所以我写的不是诗,而是实际。

王老师有个女儿当时读初二,正好在我任课的班级。小女孩性情温顺,穿着素净,是比较不显眼的一位。她父亲也只是偶尔会说起她,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请托关照一类的话。《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阮顺光

阮顺光,我们实习学校的教导主任。他四十多岁,个头不高,有点胖。见人面带微笑,说话语速较快。

他是淮河黄岗本地人。而当时的校长家在淮阴市区,每周来校和回家,要从陆路转水路,很不方便,正在运作着要调回淮阴,因此在学校事务上不怎么用心。阮主任趁机揽权,在一些事情处理上往往与校长意见相左,二人遂不睦。学期中途,校长终于调走了,上级并没有及时安排新校长。于是阮主任代行校长事,学校一切大事小情,全由他一人说了算。

教师宿舍紧张,有的要两个人挤在一间房里。他家独占三间大房,两间小房。还有菜地,还养鸡,甚至还养猪。群众影响不好,特别是年轻教师对他很有意见。有人开会时都会直接顶撞于他。

后来听说他一直在努力做方方面面的工作,争取能接任校长,但是最终未能如愿。一位姓崔的数学老师被提拔做了校长,他被调到另一所初中,仍然是教导主任。崔老师爱人是小学校长,夫妻俩都是原籍泗阳,我的老乡。

杨洪胜

杨洪胜,我们实习学校唯一的民办教师。

他工作很负责,教学有方,成绩显著。但是家里生活清贫,他的心情从来没好过,整天一副冷漠的脸孔,很难见到笑意。他少言寡语,很少参与其他教师的说笑。青黄的脸,颧骨凸出,脑门上皱纹多多,多到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他身穿半旧的衣服,虽然想努力穿好,但给人的并不是整洁的印象。常常可以在他的胸前、双袖、两腿上看到油污饭垢。他来学校大多是在预备钟响了以后,总是来去匆匆,放学就向家跑。

他家有五口人:夫人,两位公子,一位千金。孩子最大的11岁,小学二年级。他时年34,已教了十五年的书。

封华楼

封华楼,化学教师。他面皮白净,头发中分,有气质,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他家在洪泽管镇,距离淮河中学二十多里路。在我们实习期间,他由淮阴师范调来淮河中学任教。

一天早晨,我们正在吃早饭,听到餐厅外面有人喧哗。做饭的沈师傅说,封老师的媳妇又来找他闹了。

其时,封华楼并没有结婚。他在上大学前谈了一个对象,双方来往密切。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经济比较困难。在他读书期间,女方常常接济他们。他的母亲及村上的门旁邻里,都把她看作是他未来的当然的媳妇。没想到,人心随着境界变。他大学毕业了,学识多了,眼界也高了,开始嫌弃她的农村户口和初中学历。他不顾母亲反对,坚决要与她分手。然而她不知道为什么,坚决不答应。于是她找到他的单位去,直闹得他从淮阴被调来淮河。

话说这一天,她又来找他,他躲在宿舍里拒绝见面。无论她如何敲门,如何呼喊,就是不应声,不开门。那女的也真逗,她不慌不忙,来到厨房,从灶间抱了一捆柴草,放在他宿舍门口,点燃,拿着一本书,慢慢的扇,让烟雾吹向屋内。引得我们很多人围观。然而他也真的耐熏,很长时间也始终未见出来。

我看那女的,齐耳短发,眉清目秀,长得端庄,穿的得体,样子也还不错。我不理解他,何必呢!我也不理解她,何必呢!

我们实习结束离开淮河中学时,封老师送给我们每人一个笔记簿。但是他俩的情感纠葛仍然不清不楚的,不知道后来是什么样的结局。

汪汪

他只是一个烧饭的。

他不是狗,但看见校长主任之流,或者纨绔子弟就点头哈腰、百般讨好,如同狗的见了主人摇尾巴、作揖、把爪子。而见了一般平头百姓、普通员工,或者朴实寡言的忠厚人就吹胡子瞪眼睛、盛气凌人、吓唬欺骗、讥讽侮辱,耍尽千般手段,又恰如狗的见了生人狂吠,见了弱者欺负,玩弄脊毛倒竖的把戏。

他是一个男性,看上去好像还正直的样子。但见了长得漂亮一点的女人就百般谄媚,为了替女人做事,甚至会表现出不惜性命的样子。然而,女人们好像并不喜欢这条装作温顺的巴儿。他徒费心血多多,也只是在一次酒后,恃醉把一个女的按在小桌旁,落得那家男人的一顿训斥,和众人们的多日笑骂。

(这是我实习时写的一则笔记,当时一定是有感而发。现在想想往事,只堪一笑尔。)

老江

老江,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黑瘦。他喜欢讲故事,喜欢议论时政。

他家住在学校西北方向的一个小村上,直线距离约五六里,但是没有顺畅的路,要过去基本上都是走的田埂与河堤。如果晚上教工要开会或者有其他活动,他就会住在学校值班室。

有一天晚饭后,我和他出去散步。月亮格外的明朗,走出校门向南穿过一片松林,松林里阴森森的,杂草没膝。草丛中有几座并列的坟墓,朦胧的月色透过树影洒向坟顶,坟顶上的莒葵,也就例外的比其他地方的草显得清晰。他告诉我说:这里是烈士墓。中间的那一座坟墓里面是解放军的一位营长。我的心里立即闪过一道阴影,忘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森丛林的可怕,催促着他讲述了烈士牺牲的经过。烈士是在解放战争期间来这里开展地方工作,被当地恶霸抓捕的,被灌过辣椒水,受尽折磨,仍然坚贞不屈,最后遇难。

他说:解放前就是营长,如果现在还活着,可能至少做到县一级的领导干部了。等等。接着就又是一番议论和感慨。

小沈

小沈,体育老师,性情豪爽,喜欢交朋友。

那年的国庆节晚上,我和龚善正应邀去他家玩。他的父母和未过门的新媳妇对人非常热情。他们家招待我们的是我从来未曾吃过的,鲜菱角煮的白米粥,外加平底锅烤烙的芝麻大烧饼。现在回想起来,嘴里还会有一股股淡淡的清香。

在实习的那些日子里,遇上节假日,或者晴天的晚饭后,我常会跟他一起散步,欣赏了淮河黄岗的多少美景。

80年的2月2号,正是他陪伴我在洪泽淮河实习阶段的最后一次旅行。

我们出校门向南,然后奔西再向南,穿过黄岗小集镇,绕过五六个村庄,在一片片麦田中走过,在一条条沟渠的堤坝上迈步,感受着春天的温暖,展望那正在返青的麦苗,饱览了桃花源式乡村的初春的丽景美貌。我们心旷神怡,我们兴致勃勃。

想起实习的日子,就会想到黄岗小镇的景丽人和,自然也会想到小沈的热情和友善。

作客

理化班有一个家在黄岗小集镇附近的魏同学,他与我们的实习组组长姚兄关系特别好,知道我们来他的家乡学校实习,很是高兴。一次,他特意请我们去他家作客。

他家住在淮河公社机关驻地西南,距离我们实习的淮河中学很近。

沿着学校门口的土路向南,右转,穿过一片小树林,就是黄岗小镇。沿着小镇不很宽的街道,向西约两百米,再转向南,前面有一荷塘,绕过荷塘,有三四户人家的小村庄。东边第一家即是他的府上。

刚开始,我因为与他并不熟,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想到他的父亲、母亲、妹妹,一家人对我们非常的热情。一进门,温情如暖风扑面,我们几个远在他乡的学生倍觉温暖。由此我推而广之,认为当地人一定都是如此的热情好客。

他父亲笑盈盈地与我们拉话,母亲忙里忙外,妹妹跑前跑后。吃饭时,上菜了。八样菜,八个大盘子,份量足够多。我以往习惯于家乡的"八碗八碟",样数不少,但是份量不多。第一次见到他们家用那么大的盘子盛菜,每一盘子里菜的份量,足可以抵得上我们家乡"八碗"中的四碗。

魏兄在位于洪泽湖南岸的老子山中学实习,相较于我们的远离家乡、隔县隔市的,其离家不算是太远。星期天,他常会回家。他每次回家,都会去看望我们。

有一回,又是星期天,同组的其他三个人去盱眙县城洗澡,我在宿舍留守。恰好他又来看我们,我应邀又一次去他们家作客。

菱粥

国庆节的前一天下午,我和郑兄到体育老师小沈家玩。

小沈性格豪爽,平时我们常在一起玩耍漫步。趁着国庆放假,他热情邀请我们去家里作客。他家在盱眙县城北边的淮河大桥旁,位于大桥北桥头西约八百米的一个小村庄上。三间瓦顶的堂屋,两间西屋,一个小院子,院前是一片蔬菜地。平时家里只有他的年纪五十多岁的父母。我们去的那天,恰好他的女朋友也去了。他们一家人热情地款待了我们。

晚饭吃的菱角煮米粥,加平底锅烘烤的芝麻大烧饼。此前,我连菱角都很少吃到,更不用说拿菱角米煮饭。平生第一次吃到菱粥,那新鲜劲,那清香味,现在想来仿佛还是口中泛香。

菱粥的清香,烤饼的麻香,前无,仅有,我怎么也不会忘记。

《周玉才:那人那事犹可忆》

南山

那天,我们在小沈家玩得开心,吃得舒心。不想半夜时候,郑兄突然胃痛。我忙陪他去了盱眙县医院,在医院住了两个晚上。

第二天,我到街上走走。好像是在城西边,望见人家后面是一座不很高的青山。后来知道,这就是南山。因北宋米芾写的一首怀古诗:"京洛风尘千里还,船头出汴翠屏间。莫论横霍撞星斗,且是东南第一山。"改名叫"第一山"

我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山,禁不住走近前去。山根边沿被人凿石头凿得七错八齐的,碎石碰脚,走过时得格外小心。

想找个地方爬上去看看,尽皆陡徒的坡面,约半人高,却没有可蹬脚攀手的所在。沿着山根向北转了好一会,终于看到一个大斜坡。一层层,一块块的大青石斜披下来。宽约十米,高七八米。我沿着青石坡向上爬,直爬到青石坡的上边沿。进入一片杂草地,草不密,还有稀疏的小松树。再向前,差不多是山顶了。向东望,是县城的楼房;向北望,是淮河及河北岸的农田人家;向西向南望,好像还有更高的山头。

我很想再向南走一段,突然发现草头上、树枝间有一根根白色的棉线,被风吹得一抖一㨪的。我忽然就想到山里会不会有狼呢,越想越害怕起来,就赶紧逃下山了。

据说山上有许多碑刻,其中有苏轼、米芾等文学家和书法家的手迹题刻,可惜我走的路线不对,都没有看到。

拉肚

在洪泽县淮河中学实习期间,生了两次病,都是拉肚子。

第一次是在深秋时节,天气不太冷。可能是吃了不卫生的食物,突然上吐下泻。喝点开水漱漱口,不吐了,但是仍然下泻。我自觉身体好,并不当回事。听人说拉肚子可以用饥饿疗法的。于是我连续两天不吃饭,感觉像是好了。第三天只吃大米饭,果然好了。

第二次发生在初冬时候,天气渐冷,早晚都必须穿棉衣了。可能是挨冻了,我突然又拉肚子了。还是沿用饥饿疗法,然而这次没见效。三四天还没有好,人都有点虚脱了,头晕,两眼冒金星。

中学的左边隔着一片荒地,过去就是淮河公社卫生院,我撑着病体去看医生。大约是下午四点钟去医院,五点左右看过了。医生开药吃,同时要挂水。我先是在医院的走廊上坐着挂水,后来感觉有点冷,就向护士们提出想把药水拿回学校宿舍去。她们大多太度冷冰冰,只有一个方姓护士很热情地帮助了我。她一手举着药水瓶,一手扶着我,送我到学校,帮我安顿好后,一再叮嘱我注意事项。她回去继续值班。估摸着药水差不多滴完了,她八点左右又过来了。等了一小会,她帮我拔掉针头,用棉球轻揉针眼处。知道我是实习生,远离家人来在此地,她不无同情,说了一些关心体贴的话才离开。

不几天,我的身体就恢复如常了。

想起在洪泽实习时的往事,就常会想到那位姓方的护士。她个子不高,大眼,圆脸,两根短辫,说话时声音清脆,两腮泛红。

《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开始

开始写随笔,写感想。想到什么写什么,仿意识流。

要坚持,我想就从今天开始吧。

读《中国青年报》上的一篇文章,题目是《托尔斯泰的早上和晚上》,很受启发。

托尔斯泰每天早上起来坚持背诵,强记外语单词。从十九岁起,从不间断。记忆力越来越强,学会了英、德、法、拉丁等多种语言。晚上一直坚持写日记,到八十二岁,几乎从未间断过。他的小说《昨天的事》就是脱胎于他的日记。

看来坚持写日记,这并不仅仅是能锻练一个人的意志的问题,好处多多。

开始容易,坚持难,坚持应该是最重要的。

幸福

幸福是什么。

大文学家托尔斯泰给自己的日记规定了几个任务:第一,检查学习计划的执行情况。第二,整理一天从生活中得来的感想。第三,记录所接触的人的每一举动、思想、感情,以及找出它们是服从于怎样的规律。

别林斯基说:"如果我们生活的全部目的仅在于我们个人的幸福,而我们个人的幸福又仅仅在于一个爱情,那么生活就会变成一片遍布荒茔枯冢和破碎心灵的真正阴暗的荒原,变成一座可怕的地狱……

契诃夫这样说:"人生的快乐和幸福不在金钱,不在爱情,而在真理。即使你想得到的是一种动物式的幸福,生活反正也不会听你一边酗酒,一边幸福的,它会时时刻刻猝不及防地给你打击。"

春蚕

近些时间,看到报章杂志上有许多赞美春蚕的文章,赞美"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奉献精神。但是真正像蚕一样的人,在现实中却并不真正为众人所尊敬。一个单位往往仍然是吹牛拍马、炫耀自夸的人吃香;埋头苦干、谦恭逊让的人倒霉。这样的局面也难改呢。

晚上,和齐天大圣的本家一起在荒野的小路上漫步。有小风,空气也颇清新。月儿还未圆,但也足以照亮大地。月光下,兼作路的河堤旁边,行行树影,隐约可辨;河塘里稀疏的近于枯竭的杆杆荷叶倔強地挺立在水面。无鸟声,无蛙鸣,未闻池鱼击水的声响,也没见夜游的虫子来往。只有死一般的静。

此时我心里却正想着许多事,同伴的话,一句未听进。

划船

淮河中学位于洪泽湖西,淮河入湖口北侧的黄岗小镇。那时候小镇四围湖水漫漫,大湖连着小汊,小河接着大沟,出门必须乘船。

课余时间,我们常会在湖滩行走,水边漫步。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和郑兄一起到湖边去玩。我们说笑着,沿着水边走。一边是空旷的滩涂,稀落的灰色村庄;一边是广漠的波浪,点点白色的渔帆。

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一个小湖汊。一望,水边停着一只小船。走近前,并不见有主人。我们一时兴起,就冒着会被人斥责的危险,跳上小船。没篙,有双桨,但是我们不会用。就拿着短木棍向湖面划去。小船在水上作"之"字形前进,我们也快乐起来,只可惜两人都不会唱歌。越向前风浪渐大,船开始颠箥。我们终于不是英雄,胆怯了。只好嗟叹着弄船本领的不行,缓缓而回。

《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挖藕

我们实习学校的校园大门向东,门前是一条南北延伸的碎石乡道。校园右边是一片杂树林,左边隔着一条小沟的是卫生院。校园后面是一大片田野,田野中间靠近学校的这一侧有一个二三亩地的荷塘。塘的四周有草,无树。平日里静静的,是一个看书晒太阳的好去处。

下午,又习惯性地到荷塘边看书。有两个小男孩在挖藕。先看见我的那个显出恐惧的样子,后来见我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情绪渐渐平复。另一个仍在专心地寻找可挖的莲藕,时而欢快地招呼着同伴。突然他也发现了我,惊慌色变。我笑着与他们拉话,于是都大笑起来。我觉得很有意思,比起后来见到的两个成人的挖藕实在有趣多了。

渔童

这晚的月儿特别的圆,也格外的亮。我心情舒畅,对所见的一切都感到亲切可爱。

沿着不太宽的河堤,独自漫步。河水在月光的映照下如明镜,又如素洁的罗带,随着河堤的弯曲袅娜地舒展着。出航的渔船陆续归来,三三两两地停宿在河边树旁。偶尔传来的渔歌声与船桨划动发出的节奏声交织在一起,和谐,优美,醉人。点点渔火,远远近近,船上水下,波光闪烁。有四五个渔童,划动二三叶飞舟,在水面来往戏逐。时而歌,时而叫,时而发出欢快的格格哈哈的朗笑。飞舟过处,水面即刻呈现一缕动荡不定的波痕,在灯火月色的映衬下更是绚烂生辉。

我欣赏着这迷人的彩画,望着水中的月影,想到猴子捞月亮的故事,禁不住举目望了望那挂在半空的皎洁的银盘。

清香

朗月如水,洒向大地,万物也都反射着柔软的青光。微风吹拂,更为诱人的秋夜增味增香,增景增色。

我踏着自己的身影,走向河边的柳树林。舒适地吮吸着充满清香的新鲜空气,兴致倍添,心旷神怡。如走在不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的硕果累累的果园;又如足足地吃了一顿大黄梨、红苹果、夏日的西瓜。

我贪婪地呼吸着这奇异的清香,不时地左右顾盼,探索香味的来源。左边有一个荷塘,田田的荷叶荷花好像在散发着清香;右边是一片稻田,尚未收割完的稻谷更像是在散发着清香;回头看看来路,一条皎洁的缎带逶迤至脚下,也正散发着说不出的清香。

到处是清香,何处是源?前面的柳荫里像是香味更浓,我且前去。

柳影

月下柳林,被青白色的雾帔连成茫茫苍苍的一片。越走越近,雾色也渐渐减褪,减薄,薄得像一层轻纱。我也如入梦境了。透过轻纱的垂幕,柳梢、柳枝、柳叶渐渐依稀可辨了。

这是一片新造的人工林,一例的柳树,一例的碗口粗细。一行行,一排排,整齐地排列着,沿着河堤向那一头伸展着,无尽地伸展着。轻柔的柳条,婆娑起舞。大叶已经陆续下落,剩下的稀疏的小叶在月光下,显得黄绿粉嫩,简直像是阳春三月初露后的新叶。如蜻蜓,如蛱蝶,如幼鸟的黄口。点点露珠,晶莹成串,更美化了这月下柳影的丰姿。

我看得入神了。突然,像是被谁推了一下,我险些儿摔倒,两手猛地一个"白鹤亮翅",才保住了身体的平稳。

圆月

这晚月儿出来得迟一些,我散步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圆月爬上远山。圆圆的,微黄,稍红。四周也是微黄,稍红。淡淡的光,并不耀眼,但我却更觉得她可亲可爱。她不像烈日那样的凶焰,令人不得正视;也不像烈日那样的炎热,灼人不敢亲近。她给我以微微的温暖和十分清新的感觉。

她越过山脊,攀上了山顶上最高的树梢,渐渐升高,也渐渐地变得明亮,亮得有点像一早晨东方刚刚升起的太阳。同时,她伸出了无数只无形的巨手,抚摸着山川河流、电杆杨柳、庄稼村镇。雾霾被抹去了;尘埃被拂尽了;青山更显得青翠;碧水更显得碧润;红楼更加明艳;尤其是那禾苗上的露珠,显得更加晶莹闪烁了。

我迷恋着月色,忘记了按时休息。

营长

晚上照例是挤出时间去散步。这晚月光像是格外的明亮,我们也开始了一个新的路径。

出了校门向西南,穿过一片松林。松林里阴森森的,杂草没膝。草丛中有几座并列的坟墓,朦胧的月色透过树荫洒向坟顶,坟顶上的莒葵也就例外的比其他地方的草显得清晰。听同伴说,这里是烈士墓。中间的那一座坟底下是解放军的一位营长。我的心里立即闪过一道阴影,忘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森丛林的可怕,催促着他讲述了烈士牺牲的经过。烈士是在解放战争期间被捕的,被灌过辣椒水,受尽折磨仍坚贞不倔,最后被害。

回来后,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位解放军营长的形象总是浮现在眼前。我想,他如果活着到解放后,也可能就可以做到县乡一级的领导干部了。

《周玉才:那人那事犹可忆》

安逸

人的思想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各人各异。一般人的思想水平要想快速提高起来,实在比想的要困难得多,这是事实证明了的。

昨天还是一个普通教师,工作也很是卖力气。如今稍稍有了点头衔,就千方百计想少代课或者光拿钱不上课了。并且在开会的时候还总是滔滔不绝地发议论:什么奉献呀,事业呀,人民呀……叫得相当的凶,说话特别漂亮。对别人要求相当的严,可是为什么不想到自己的所为?如能想到,岂不脸红?

贪图名利和安逸,还是共识,还是可以称万岁的。

《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福利

这天下午,学校教职工开会评定福利费分发等第。

主席(老袁):现在大家提名推荐。

丰:我提老汪、老蒋、老翟、老袁。

主席:好,老汪、老蒋、老翟。还有哪一个?

丰:你。

主席:噢。

翟:我提老丰、老蒋、老汪、老袁。

蒋:我提老丰、老翟、老汪、老袁。

小连:我提小杨、小刘、小张、大潘。

大潘:我提小刘、小杨、小张。

小刘:我提小连、小张、大潘、小杨。

小张:我困难不大,如果能照顾就要一点。另外大潘、小杨、小刘、小连应该有。

大潘:我们不在乎,以前都是你们老教师分了。既然是福利,我认为多少大家都应该有点儿。

主席(无奈状):好吧,老汪、老蒋、老翟为一等;我、老丰、小刘为二等;其余的人均为三等。

(这是会议实录。老汪、小杨缺席,我们四个实习生旁观。)

新人

一个单位调进一个新人。

头十天,他对人态度和蔼,工作积极,任劳任怨,不辞辛苦。尤其在领导面前更是千方百计表现自己。

中十天,他工作得还可以。每见领导则点头哈腰,即使是日见三面,也总是要一边问候一边递烟或奉茶,哈哈哈笑容可掬,套近乎甜言蜜语。而与一般同事,言语间也有来往,但是感情上已是隔隔不入。正直的人投之以厌恶的眼色,不肖与之言。无能者(老实巴交的人)开始尝受他的白眼,稍带着偶尔为之生着些许的闷气。

后十天,他巳经被领导提名为"劳模",荣名已备,无须苦劳。他工作渐渐应付,吹牛拍马的话说得越来越露骨,以致于领导也觉得不怎么妥当。大多数人嗤之以鼻,极少数人自愧不如。

再后来……

幼苗

同是一圃之幼苗,而数年之后,则或为大厦之栋,巨桥之梁;或为精美之桌椅器具;或为储尸之棺,釜底之烬。遭际的不同而各有其所用。

试想一下,人生不也如此吗。儿时在一起戏闹,学时在一室深造,长大成人,走上社会,则各奔前程,各显其能。有的人成功了,荣耀显赫;有的人失败了,身败名裂;也有的终身不得志,郁闷而死;也有的惰落移性,为囚为鬼;而大多数人则是碌碌无为,辛劳毕生。讲到对人类的贡献和影响,更是有天壤之别啊。

幼苗如此,人生也如此。

以小别始矣,而何以大异终耶?遭际乎,社会乎,己之自励乎!

前进

世人谁不争光荣。然而一想到争得光荣的不易,就马上会有一些软弱者泄气,自甘落后或者满足现状。

也有人一心想着成名成家,并且也作出了一定的努力,吃了一些辛苦。但是往往在接近成功的时候,缺乏韧性,不能持之以恒,在关键时刻为困难所折服,结果半途而废,使得前功尽弃,最终仍无成就。

也有的人能够不辞辛苦,想往幸福美好的未来,在奔向未来的大道上兴致勃勃冲冲冲,但是热情却常常会冷却。其进步如大海之波浪,推进一步,停一下,再进一步,又停一下。其前进的速度比起火箭头来可是要慢得多哦。

英雄

夜,黑如墨;寂静,寂静得像死一般。

我看了一阵子书,毫无倦意。因要"更衣",走出门外。一阵冷风拂面,倍感清爽。眼睛也清润多了。天上没有星月,四野什么也不可辨。我伸了个懒腰,于是乎,分明地觉得:一天又过去了。

今天我做了什么?收获是什么?我不能想,同时也不敢惭愧,我懒散得多了。人是多么的容易改变呀,安逸的生活是多么的容易消磨人的意志呀。

"乱世英雄起四方",这话是对的。时世造英雄,磨难出英雄,烈火见真金,大灾大难面前必有英雄显现。其实英雄也是环境逼出来的哦。《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大话

外面刮起了大风,气温大降。

收到朱同学给我的回信,读后心里很难平静。前天给他写信的时候,由于一时激动竟然说出了要掌握一两门外语的大话。如今话已出口,悔之晚矣。将来如学无所获,何以见人!

唉,我这个人呀,怎么成了这样!忽而想得高远宏伟,信心百倍地攻读;忽而又贪图眼前的欢适,跟着身边这几个人喝酒打牌逗乐,得过且过,对未来心灰意懒,毫无斗志。

时而说些发奋的大话,时而又做些愚昧的不求上进的蠢事。最终也只能沦为一个一般的蠢人。

生命

这天午后,我和郑兄沿校园后的小路向湖边闲步。跨过浅水沟,穿越小树林。路的两旁,一边是未翻耕的稻茬;一边是青黄色的麦田。远空间一只老鹰飞起又下落。

我们经过一段坟地,坟墓四周,枯死的茅草遮没地面。一二新坟,著雨后的花圈残骸犹有红绿意。空气清冷,四野十分的寂静。我不觉慨叹了一声:生命是有限的!同伴附和着,惊起一只苍灰色的野兔,拼命地向远方跑去。它也知道命是好的!

我们边胡扯着闲话,边走下河坡靠近水边。脚下有一长溜的鸟羽。我捡起一根大的细辨,是鸽子的翅羽,毛管上还带着血肉。不用说是遇了强敌了。又一个小生命完结了!

许多完结的就永远完结了,有谁知道。活着,就应该让生命放出火花。

勤奋

这日又下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将我从午睡的欢梦中唤醒。看了几篇小说,就又想到要动动笔头,活跃一下心境了。

说实在的,前几天似乎确实要忙些,再加上心情的波动,连有趣的小说都看不进,如何能写出什么东西来呢。

拿过自己的笔记本,倒翻上去。看到前段时间写的那些随笔,觉得前时的我比起现在的我真是勤奋得多,字里行间都有一种发奋的精神。

桌面上恰有一张青年报,某月某日的。有一段作家故事,题目叫《成就皆从辛勤来》。分别介绍了高尔基、福楼拜、果戈理、托尔斯泰勤奋创作的故事。

我不相信他们的每时每刻都在克苦勤奋,但是坚信他们的大部分时间一定是用于艰苦创作的。

翻书

在新的一周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心里好像很充实。打算呀,计划呀,决心呀,理想呀,似乎有很多。但是如何实行……

还是打一声哈哈吧:今天天气哈哈哈。然而今天天气并不好,又是风又是雨。

提起笔想要写点什么,可是又无从写起。于是找来两本小说翻看起来。

一本是《活下去,并要记住》。作者是前苏联作协监委瓦连京·拉斯普金。小说主人公是卫国战争中的逃兵,安德烈·古西科夫,还有他的妻子纳斯焦娜。作品翻译是南京大学外文系欧美文化研究室。

另一本是巜谁之罪》。作者是俄国十九世纪哲学家赫尔岑,译者楼适夷。小说主角:德米特里·亚科夫列维奇、符拉基米尔·别里托夫、柳波芙·亚历克桑特洛芙娜(柳波尼加)。

前一本书没有后面的一本名气大,但是所讲的逃兵及其妻子的悲剧给人教训深刻。

捞草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我们在湖边,远看碧波弥望,只只渔舟,点点白鹤。近看丛丛青灰色的水草,群群瓦灰色的漂浮物,随着微微荡漾的水波频频闪动。

一位穿着皮叉裤的中年渔妇,站在浅水中,挥动着搂草的长木柄的钊钩,尽力地把水里的浮草向岸边猛捞,精神是旺盛的。在她身后边的滩地上,一垛垛草堆曲曲成一条线。我们都情不自禁地感叹着这老妇人的勤劳。

我在感叹之余,自然也想到了自己。怕苦畏难,做学问满足于一知半解。虽然没有像有些人的夸夸其谈,但是毕竟是不够扎实。如此这般,何时能够有所成就!

何乐

明文学家宋濂《送东阳马生序》写了自己青少年时代刻苦自学的情况。"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思我现况不也正如此吗。只是嗜学不及其笃,因而乐也不知何来。

现实中每每不順心的事情,超脱现实是不可能的。繁忙的教务,噪杂的鬼叫,乱七八糟的心事。容量本来就很小的脑袋硬是胡乱地塞进这么多杂货;像乱麻似的心被这么多魔爪使劲地抓。

我何乐之有!《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困居

学校放假两天。学生们都回去了,有的奔向附近的村庄,有的回到了湖汊里停泊的渔船上。教师、工友们也都陆续地离去,本地人不用说,家住淮阴和南京的也都乘船而去。

校园里一下子万籁俱静,无人声,无鸟鸣。

我们居住的几间旧草屋,位于校园的最后排,西北角上。左边有一条小沟,杂草丛生;后面也是一条小沟,隔着小沟是一片旷野。

几个远离家乡的实习生呆在这儿,就像困居在一座古庙,甚是无聊。

尤其是我,几乎全是在被窝里度过。草草地翻看着法国作家大仲马的《基度山伯爵》,收获甚微。

笑脸

这天星期日,同伴们到盱眙县城去了。因为事情的耽误,我未能去。一个人呆在这两间茅屋里,翻看了几页书,浏览了两篇文章。实在无聊得很。

午后,刮起了阵阵冷风。屋里也分明的在降温。坐着不活动一下,滋味也实在是难受的,不好尝的。两只脚简直不属于自己了。

我锁上门,无目的地走在校园外边的小路上。其初,浑身不住地擅抖着,渐渐地,身体里倒散发出热来了。头脑也格外的清醒。

前面来到黄岗小镇的街道,左边是淮河邮政所,绿色的大门,门口有绿色的投递邮箱。这是我经常到的地方。

邮政所再向前,经过两三户人家,就是文化站。文化站是干什么的?实在不清楚。走进去,有一个姓吕的同志在。一张清瘦的笑脸上,小眼镜片后面忽闪着光彩的双目,热情地表示对我的欢迎。于是,我们闲话了好一阵子。都聊了些什么,想想看,好像又没什么实在的内容。只知道老吕是淮阴市人,远离家人,在此工作多年了。

我忘不了,忘不了老吕的那张清瘦的,曾经给我以温暖和慰藉的笑脸。

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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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趁着暖晴的天气,和同伴一起游转了黄岗小集镇东南角不远处的洪泽县鱼种场和附近的一个小湖汊。

走进鱼种场的大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块块的渔塘,四四方方,横竖成行。沿着小堤,可一一近观。渔塘里水色清绿,面有微波,犹能见底。一群群活泼游动的苗鱼,时时受惊吓而逃窜。

鱼种场另一头是一行行高大的柳树,夹杂着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果树。因尽皆落叶,不可以一目明辨。几排红砖瓦房,或南北或东西,围绕着渔塘座落。

柳树的外面有一小村,几缕青烟直上晴空。村头有木桥,木桥下有划动的小船,有欢笑着的忙人。河水连向远处的湖汊,望过去一片水天茫茫。

突然,一声鸟叫,头顶上一只飞鸟掠过,那分明是要偷食的鱼鹰。

湖汊

天晴日丽,灰白的空云傲慢地巡视着轻风;微微的东风温暖宜人。尝到了冷日寒冰之苦的人们,适意地在温暖的时刻忙碌着各自的事。

午后,暖暖的。我们几个人到校园西北边的湖汊去玩。踩踏着结实的土路,说说笑笑,不时地互相推搡着,躲闪着。

来往的人群、车辆,熙熙攘攘。有许多的手扶拖拉机,有的载人,有的载物,也有的拖着犁耙。它们突突突从身边快速驶过,却很少有尘土飞扬。

透过路旁稀疏的树枝,遥望旷野,苍灰一片,广阔无垠。加上呼吸的是那清鲜的气流,真的让人心神荡怡。

临近汊塘边,近处,有一排排渔民们临时搭建的水边茅舍;远处,是一面面水上白帆,也都显得格外悦目。《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放影

晚上,无风,无月,无星,也不太冷。

在黄岗集镇西头的小广场放电影。场地不宽,坑坑洼洼的,但汇聚的人却不少。挨挨挤挤,如果不小心,或者会踉跄一下撞到人,或者会跌倒滑进场地侧边的水沟里。

来看电影的人,大多数是学生儿童,也有大块头的肥胖女人,和大架式的干部模样的满脸横肉的男人。孩子们吵吵嚷嚷,大喊大叫,在人丛里窜来窜去,追逐戏闹。如果遇到了胖女人或者大块头男人,却都会立刻避让,否则将受到厉声的怒骂和斥责。而那些女人和男人却总是盘踞在舒适显眼的位置,一个人霸占着两三个人的空间,很增加了孩子们的不方便。

大雁

这天午饭后,我和一个同伴去散步。

走出我们的小茅屋,向东,跨过一条不宽的小水沟,左边是一条东西向的小土路。路的两旁有杨、柳、桑、槐、楝、榆等多种杂树,稀稀落落,杂乱地分布着。枝头上一片枯叶都不剩,一例的光秃秃赤条条。透过树枝,南边是一排农家的灰色草舍,北边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未翻耕的稻茬地,枯草和稻根铺得满地,一片白茫茫的。唯见一丁点儿绿意的是麦田,麦苗长得还不大,黄的多,青的少。几头散放着的白猪在自由自在地啃吃着枯黄的麦苗,没有人看管,也没有人过问。

一阵鸟叫声,我们应声举目望去,一群大雁正排着"一字形"整齐的队列,鸣叫着向南方飞去,振翅的声音仿佛也能听得见。

思乡

这天是入冬以后最冷的一天,我觉得。

满天的冻云沉滞地连缀在空中,晃晃悠悠,似乎随时要掉落下来一般。暗紫色的太阳放着微弱的冷光,抖抖地,失去了昔日的温暖。门前,一根根枯草的断茎,一棵棵光槐秃柳,嗦嗦地当风颤慄。几只半死不活的母鸡,挤偎在檐下的烂草垛旁,缩着脖子,将一只脚紧紧地缩贴在胸部的绒毛间,时而发出唧唧歪歪的哼呤。

冷风还在一阵紧似一阵的刮着,不时送来厨房里工友们打牌的吆喝声和互相嘻戏的笑骂声。我倚在床头,捧着一本书,懒懒地翻动着,心却早已经飞到远处的家乡去了。

童音

无风,少云;无雪,有冻;暗淡的日色散发着凄冷的寒光。死寂的田野一派萧瑟的景象。烂泥冰水交杂的碎石路上稀少的行人,偶忽匆匆经过学校的门前,皆缩着颈,笼着袖。路旁有沟,沟边有树。一株矮小弯曲根部歪斜的枯槐,在冷空里擅抖着,枝干僵直,皮肤多处起了疱,看样子生命也像是旦夕难保的了。一只小麻雀从远处飞来,刚搭上树干,又疾速向远方飞去,逃避这冷空气的侵袭,寻求着温暖的所在。

忽然,传来一阵阵戏闹声,悦耳的童音歌唱声。看!前面雄纠纠地走来一队上学的孩子。

速写

这天忽而冷风阵阵,声若滚雷,令人闻而生畏。忽而万里彤云,素色弥望,雪花纷飞,山河一新。

夜晚,看书,稍有倦意。出得门来,寒冷侵骨,不自觉地浑身颤抖起来。然而头脑倒是格外的清醒了。

眼前展现的并非冬夜,而像是一个秋日的白昼。上下左右,万物皆放射出银色的光芒。只有那几棵树的主干和大枝略显灰黑地突立在雪的世界,就像是一张洁白的道林纸上刚刚着上几根灰线条的才开始的速写画,清晰、朴素、自然,毫无修饰之处。

我心旷神怡了,忘记了一天的疲劳,赶走了刚拢来的睡意。又饱饱地四下巡视一回,舒一口气,回到屋里,才知道浑身早已凉透。

冬晨

寒风刺骨,滴水成冰。

小麻雀缩着头,团着身子。有的躲藏在向阳的房脊头的草窝里;有的在背风的树枝间吱吱吱。

一头从坏圈门里窜出来的小黑猪,边哼哼着边向厨房跑去觅食,被一个伙夫一声吆喝,又转头向一片白茫茫雪地里撒野狂奔。

在小猪经过屋角时,一群杂毛鸡被吓得叫喊着四散乱跑,有的还飞到树上。

鸡的叫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主人,一个年过五十的妇人手里捏着一团棉絮抖抖地走岀来,四下里望了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嘴里不知嘟哝了什么,转身回屋去了。

鸡们又都陆续回到屋角,麻雀继续吱吱吱吱,小猪不知所踪。《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看雪

一轮圆日并不耀眼,也不火热,只是无声地移动,放着灿灿的白光。

并不丰厚的白雪覆盖大地,在日光下更显得白亮。一些凸出在雪面上的灰黑色物什也渐渐地清晰起来。

虽然有点冷,但是健康的人只要看着这爽目的雪景,呼吸着这清新的气息,就必然会产生一种舒心的感觉。更何况还有那叽叽喳喳的麻雀;追逐调戏的黑狗;扑打着翅膀啼叫着的红公鸡;跳跳蹦蹦喊叫嘻闹的孩童。足以使人神情倍振,忘记天气的寒冷,工作的烦恼,从而快乐地呼一大口气,拍一拍手,跳一个"麻雀比赛"。

包饺

星期六下午,学生回家了,有家有道的教职工也都回去了。只有我们几个远离家乡的实习生留在寂寞的校园。

天气阴冷,小风削耳,室外呆不住,宿舍没有取暖的炉具。我们只能到有火炉的办公室围坐,吹牛。五点不到,在食堂值班的王师傅就来催着吃晚饭了。我们知道,他是想早点吃完饭早点上床焐被窝呢。

今晚吃的什么?我们明知故问。

米干饭,就稀粥,还有咸菜。他答。

能不能变换一下啊,三顿饭总是吃干米饭喝稀米饭。我们抱怨着。

王师傅望了望我们几个,说:你们要是能帮帮手,我们可以包饺子吃。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响应。

他从食堂搬来一个筐子,筐子里是刀具、面、菜,还有一小块猪肉。什么菜?一大块冬瓜和几个大大的青椒。

我吃过青菜肉馅饺子,韭菜的、豆角的、芹菜的、三鲜馅的饺子,还从未见过用冬瓜、辣椒包饺子。我有些疑问,王师傅笑笑说,你等一会吃了就知道了。

他剁肉剁瓜剁辣椒,做成冬瓜肉馅和青椒肉馅两种饺子馅。然后和面擀饺皮,我们一起动手包饺子。

青椒肉馅还好包一些,冬瓜肉馅都变成冬瓜汤了,筷子根本夹不起来。于是用汤匙,小心翼翼地包。

开始吃饺子了!青椒肉馅别有风味;冬瓜肉馅的,咬一口,啊,那叫一个美呀!

纠缠

还有一个多月就放寒假了,我们的实习期也要结束了,忽然调来一位化学老师刘某。我们都为姚兄感到高兴,庆祝他可以不兼化学课,专代物理了。然而刘某暂时还无法到班上课,因为有一个女的老是缠着他。

据说刘某是淮阴师专毕业的高材生,本来是留在淮阴师范任教的。这个女的老是缠着他,他到哪里,她就跟着到那里,吃饭睡觉也跟着傍着。在校园里影响很不好,校方只得出面协调,把他调回家乡学校。

刘某家住洪泽管镇,距离淮河中学不到二十公里。

原来,他在考上大学前谈了一个对象,双方来往密切。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女的常去照看。他读书期间,家庭经济比较困难,女方也常会接济他们。他的母亲及村上的门旁邻里,都把她看作是他当然的媳妇。没想到,人心随着境界变,他大学毕业后,不顾母亲反对,坚决要与她分手。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嫌弃她仅有初中毕业和农村户口吧。

然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坚决不答应。找到他的单位去,追着他缠着他,直闹得他从淮阴被调来淮河中学。

到了淮中,她还是三天两头来缠他。他总是躲着蔽着,没法正常上班。

话说这一天,她又来找他,他躲在宿舍里拒绝见面。无论她如何敲门,如何呼喊,就是不应声,不开门。那女的也真有办法。她不慌不忙,来到厨房,从灶间抱了一捆柴草,放在他宿舍门口,点燃,拿一本书慢慢地扇着,让烟雾吹向屋内。引得我们很多人围观。然而他也真的耐熏,很长时间也始终未见出来。

我看那女的,长得端庄,穿的得体,样子也还不错。我不理解他,何必呢!我也不理解她,何必呢!

直到我们实习结束离开,她仍然纠缠着他,不知道后来是什么样的结局。《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落叶

几乎是一天未见日影,长空里白灰色的浮云厚厚的悬浮在半空。没有风,温暖如春时。

我们几个人又出去玩。出校门向南,沿着前面的土路转向西,到黄岗小集镇东头的小河边小楼上,凭栏远眺,看了一阵水色、渔舟。又沿着河水边向南,来到县属的渔种场。

我们爬上河堤,穿过柳林,绕渔场一周。两侧的柳树,叶子是早已落尽了的。仰望去只有一根根或弯曲或直立的铅丝刺向云空,仿佛白底灰线的速写画。树下的地面上,落叶铺满堤面,踏上去柔软舒适,如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如果稍微掀起落叶,便可见下面藏着的青绿的草芽和鲜菜,她们可是得天独厚啊。落叶给她们赶跑了寒冬的威胁。

奋斗

这天,毛毛细雨,如烟如雾。无风,阴黑。偶尔雨止,云淡,天色微明。灰暗的大地,光秃的杨柳,吱吱的麻雀,啼叫的公鸡,狂吠的狗,奸诈的人,还有远远望到的苍色的山,报上看到的英雄的战士,心中想到的光辉的榜样和远处的朋友、家乡的戚邻,还有理想、幻影、未来的幸福……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脑中忽然就跳出了这个名句来。要想有所成就,就离不开艰苦的奋斗。

荣誉靠自己,当然也离不开别人。但是生命却完全是自己消磨的。

看报

这天实在无聊,翻看了几张报纸,读了几篇文章。说真话的不多,吹牛拍马、粉饰太平的不少。读起来明显感觉不够真实,更不用说有能扣人心弦的了。老调子、高调子、公式化,总脱不了那约定束成式的模子。

这样的文章,比比皆是,想看报纸,想了解新闻,还真是只能硬着头皮去看。

但是又想,看不好别人的文章,自己能写出点什么样的东东呢?光着急有什么用呢。不是有很多知名者在谈理想谈打算吗,那么自己有什么打算呢,将会做些什么呢。

差异

微微的冷风,在偏阴处面向北,给人冷的感觉最明显;温暖的阳光,在背风处面朝南,给人暖的感觉也最特出。在欢乐、兴奋的时候,人容易忘记冷和暖;在受到惊吓,丧魂落魄或者极度悲愤的情况下,人也容易忘记冷和暖。

冷暖是自然的,自然是客观的存在。而其在人的感受却因时因地、因情境的不同而差异。

一个人在人前人后的表现往往不同,但是总会给人留下一个大体的印象。

众多的人评价一个人,尽管也一定有差异,但是大多数人的意见一般来说还是可信的。

烦乱

实习期还有十几天就要结束了。

心里很烦很乱,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眼前的,未来的,有许多问题缠绕心中。因而书也懒得看,对那些平时和自己很要好的人,竟然也有些讨厌生嫌,恶之远之。

这些天学习松懈了。我在退化,在惰落。如果这学期时间更长,那将会变坏,坏到不可设想的程度吧。想想这段时间的收获比较前些日子,少得很多。但是这样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改变。

十几天的时间,快快过去吧!到了那个时候,我再想办法补回来吧。

出处

一份小报上连载了多首关于某地的诗,叫什么"古诗话某地",真有意思。

忽然想到"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这两个名句来了。出处是哪里,说的是谁谁的趣事,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于是去查了一下,原来是有关"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的。他的原诗是这样的:"廿四桥边廿四风,凭栏犹自忆江东。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

这一查,又带出一个问题来了。这两句诗的出处还有一说,说是出自罗贯中的一首古诗。原诗是这样的:"玉带桥边袅袅风,牧童横笛过桥东。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

还有,我们习惯都会说"夕阳方照桃花坞",把"返"说成"方",或者"反"。这大概又是不同版本的问题了。《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出身

随手翻看书报,就看到了《红岩》杂志上刊登的邓兴林的中篇小说《苦难》。一目十行,一页页翻下去。对尹成珍屈平所遭受的不幸深感同情,但是对作者所安排的完美结局,我却不敢确信的。

想想在那个年代,有多少与他们相似出身的人受到不同程度的歧视。那么多家庭的子女特别是男青年,三十大几找不到对象的比比皆是。有的只能找身体有残疾的人;有的以姐妹换媳妇;有的天生无姊妹,就只好打光棍了。我家的西邻有兄弟两个,就是这样光着的。

《苦难》之矛指的主要是坏官,而已形成的社会习惯意识在人们头脑中实在是根深蒂固的。

黄岗

这天上午,是我和郑兄在洪泽淮河公社黄岗滩的最后一次长距离游览。

出校门向南,转弯奔正西。穿过黄岗小集镇。一堆堆小摊小贩,一群群买卖人,一个杂乱的百货商铺,一间别致的小书店。几百平方米的小集市,它的别号却叫"小南京"。

出黄岗小集镇,又转向南,经过五六个村庄,我们在一片片麦田中走过,在一条条沟渠的堤坝上迈步。

我们吮吸着仿佛春日的暖气,展望那正在返青的禾稼。我们赞叹着整平这片片肥田,筑造这么多水库桥闸堤坝的地球修理者们的巨大能力。

我们饱尝了桃花源式乡村的丽景美貌。想到自己在几天以后将启程回家,远离这值得思念的佳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越是临近分别,越觉得这地方真的十分可爱。

回程

我们半年的实习时间结束了,原来一直盼着早点结束回家的,现在竟有点恋恋不舍了。于是,四个人结伴而行。

一大早,姚组长就催我们赶快出发,其实他家距离最近,不需要那么急赶的。

我们从黄岗小镇东边的水码头乘上机帆船,突突突突,经过弯曲的河道,穿过宽阔的湖汊,横跨淮河,来到盱眙县城。

在盱眙汽车站坐上了开往洪泽的班车,碎石路面,坑坑洼洼,一路颠簸着,经过蒋坝镇,车稍停。歇息了一会儿,继续前行,下午三点左右才到达洪泽县城。

姚组长的家在岔河乡,他热情地邀我们去他家。于是又搭车前往岔河。

一路上,姚兄也没有特别讲过有什么事,只是和我们有说有笑逗乐。到了他们的村头,看到有一家正办喜事。喇叭里阵阵欢歌笑语,大门前男女老少正热热闹闹的。他带着我们向前走,一直走向热闹的人群。许多人跟他打招呼,他边应答边邀我们向里走。直走进办喜事人的家里——他的家里,这才告诉我们:这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我们忙向他道喜。

晚上,他安排我们在庄上人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临别时,硬是塞给我们每人一小袋鲜鱼。

第二天的晌午,我们三人到了淮阴,必须分手了。邹兄去了淮安,郑兄去沭阳,我顺道去看了一个高中同学。

到家

前天,结束半年的实习生活,离开黄岗,经洪泽、淮阴回家。到家后又去了马厂、沭阳、胡集几个亲戚家兜了一圈。

几天来,忙忙碌碌,连二寸拙笔也提不起来了。错过了大好时光,原来设想的计划的都无从实现,补救看来也有点不及了。

只要一回家,令人苦恼的事情多多,操心费力也毫无意义。我简直有点讨厌居家了,这可能是因为没有一个欢乐幸福的家庭的缘故吧。

但是,我不仅是因为现在还无条件建立一个十分欢乐的家庭,同时也是因为我想到安逸容易使人意志消沉,长期地浸润于嘻戏的环境或许会让人易于忘记应负的使命,艰难困苦是可以锻炼出人的钢铁般的意志的,困窘的家庭也许更能催人奋发、增强创立美好未来的雄心。

所以,我还是不要去想得太多,勇敢地面对现实吧。《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年底

接近农历年底,远远近近渐渐增多了新春将至的喜气,热闹非凡。

尤其表现在市场上,无论大小集市,无不呈现一派繁忙景象。

小商小贩、小摊主、小买卖人自不必说,就连远近乡村的村民农夫,也都纷纷手提肩扛拥向街头巷尾,忙着出卖自家多余的粮食和瓜果菜蔬,以及自己在田间劳作的间隙里编织的筐篓笠斗等器具,换回自家所需的各类杂物。

大铺小店,门前屋内,皆是客满声满。大街上人来人往,巷道里挨挨挤挤,到处人声鼎沸。时有从卖爆竹的地方传来为招莱顾客而燃放的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我企盼着新的一年必有的新的境遇,更企盼着会有更多的收获。

人生的新阶段就要开始了。

店中

从这天开始,我是一名正式教师了,"国家人员"。尽管以前有过几年的教师经历,但那是民办。现在是正式的了,沭阳县小店中学的一名正式教师。未来之荣辱,当然是不可预知的,这正有待我的努力。

按照要求如期到校,校领导皆齐集,但是教师却并没有到齐。

下午四点,有几个人相继回家了。在一个老教师的影响下,我也想推起破车回家。但是又想到初次来的新单位,刚刚到又往家里跑,会给人家留下不好印象的,最终还是没敢走。宿舍还没有安排好,校长说让我暂时住在他的那间房。

学校位于小店街的西头,路南。有四五排红砖瓦房,几十间教室,几十间宿舍。中间一条南北方向的甬道,甬道的东边是民办初中,甬道的西边是公办学校。两家分而治之,基本上互不相扰。

今天见到的部分教职工,从领导到教师,他们给我的印象都是这样的好。热情和蔼的,诚实忠厚的,虚心谦恭的都有。我想,虚伪的、道貌岸然者不是初次见面就能辨别出来的。但愿他们给我的好印象是永远的。这样的条件,这样的环境,还有这样的同事,我想,我是能工作好的。我一定努力!

水井

我们的宿舍门前是一片菜地,菜地西面就是教工食堂。食堂门口紧临菜地边凿有一口砖井,供应全校师生的饮食用水。

井口由一块大圆石凿成,四周是用水泥抹成的方形平台。平台的一边矗立着一根粗木柱子,上面吊着一根横杆。横杆的一端系着一块五十多斤的青石块,另一端接着水桶的吊绳。据说这是一个聪明的物理老师想出的巧妙办法。有一位健谈的同事曾经带有几分炫耀地对我说过。然而我当时并没有感到新奇,而是即刻在头脑里显现出以前在几个地方见过的这种打水的便法,只是柱子的高低不同罢了。

井是很早就有的老井。沿井口向下俯望,水面离井口约数尺,井壁附满了厚厚的青苔。我试着打了一桶水。一开始把桶向下放时,必须用力地向下按。向上提水时,确实轻快了许多。然而打一桶水需要很长时间。我想到全校几百口的学生,每天饭后的吵嚷争逐的情形,不觉为之叹息。那么多的人,仅仅这么一个小桶!

这种简陋的生活环境何日才能得到改善?农村学校的办学条件与城市学校相比,可能不是一般地差哦。

窗外

这天一大早就下起了阵雨。九点雨停,我也正无课,坐在窗台边,透过玻璃望向窗外,清新微芳的凉爽气息似乎也透窗而来。

紧临窗前的是一棵高大而垂枝接地的柳树,青黄湿润的柳叶如雏鸟的黄口,新雨洗涤后,更是悦目怡人。恰有微风,长长的垂枝频频摆动,袅袅娜娜,如窈窕女子的身腰般轻盈,给人以醉心的愉悦和清新。

突然飞来一只不知道名字的小雀,落在一杆小枝上。小枝猛地上下抖了两抖,稍稳,小雀又连跳两跳,沿着枝条向上,跳上了另一根略粗的枝干。然后窜上树顶,飞向了远空。邻近的好几根枝条都连连颤抖,几滴雨水的晶珠先后滚落下来,触地的声响竟然穿进屋来,撞击着我的耳膜。给我的感觉是如此地幽雅悦耳,清脆激越。

透过或疏或密的柳枝,望向雨后的天空,不甚晴明,还凝聚着块块灰黑色的浮云,慢慢地移动。细看之,浮云仿佛又加厚了一些,莫非是还将继续下雨吗?据说农田此时是需要雨水的,我想那就继续下吧。但是又想到今天是周末,要回家的,心里希望还是两天以后再下吧。

麻雀

今天是多云有点阴的天气,村里人习惯称作"变天"。有微风,凉嗖嗖的,吹落了干枯的柳叶,给人以秋天的感觉。

是的,我确实觉得像是到了秋天了。但是掐指一算,秋天的到来还有些时日。

我怎么会盼望起秋天来呢?莫名其妙,不,因为我还寄希望于秋天。希望随着秋天的到来,我的生活及精神面貌会有所改变。会改变的,一定的。

门前小树枝头的几只麻雀,飞起又落下,飞去又飞回,忽而上窜,忽而下跳,照旧是叽叽喳喳。但是今天听来,并没有烦躁的感觉,可见心情是舒畅多了。

薅麻

这天早晨,天气还好,早早地就起来向田里跑,赶着去薅那些因为没有及时采收而正在坏掉的火麻。

火麻长得并不好,但也高过人头。有的地方密密的,但是大多细细的;有的地方稀落落的,长得稍微粗一点。抜起来都不怎么费力气,但是一股熏人的麻花的气味,实在难闻。时间不大,我就身上出汗,头脑发晕了。

早饭后又继续干活,但是却下起雨来了。亏得我跑得快,才没有湿透衣服,但是心里有一些凄苦的感觉。

这雨就一直下到晚上点灯的时候方罢,什么活也没法干了。同时也是什么书也不想看,于是乎就干蹲着,空想着。想前想后,想了许多,一直到头昏脑胀,睏倦欲睡。《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湿热

天气放晴,但雨后湿热让人很不舒服。

在家里胡乱地拾掇拾掇东西,跑里跑外,忙忙碌碌,一身的臭汗。

狭窄的宅院如蒸笼,院两边的树叶,门前架上的丝瓜叶以及菜园里的南瓜叶等等,都被烈日蒸晒得发蔫,一片片一簇簇或耷拉着,或吊挂着。圈里的瘦猪一直伏在脏水里,懒得动弹。窗台下几只母鸡张着嘴巴,跳上水缸边沿在寻找水喝。只有知了倒是高兴,不知疲倦地一个劲地叫个不停。

据村上人说,农历六月是时兴带亲戚的。我害怕出门远行,也不愿拘什么旧礼,一切皆免了吧。况且,我现时又正在想看书爱学习的高潮期呢。

忙碌

天气还是闷热,我在忙着家务。

一会儿到晒场上打场,头顶烈日,汗流如注;一会儿又得到河沟中沤麻,撸腿挽袖,弄得浑身湿漉漉的。整整地忙碌了一天。

我在干活的时候,生着一肚子莫名的怨气。活干完了,心里就平和了。但是很累,没有一点胜利后的喜悦,却增添了对他人的优裕家庭的羡慕。

暑天放假,原是休息避热的。而我每次放假,胳膊上就得褪去一层皮。这么多的家务杂事,不做行吗?

心有攀峰志,家务却绊了脚跟,缠了双翼。大好时光都耗费在这些繁杂的农活上了。

蚊虫

早晨,轰隆隆地响着雷声,天空灰暗的阴云在跑,地表是轻烟般的淡雾。又气闷,又燥热。我以为要下大雨了,担心着沤在水里的麻。

不想,早饭后云淡雾消,火辣辣的日光直刺人眼,无风,爆热,大地万物几乎要被烤焦了。人坐着不动,也会汗流浃背,更不要说干什么活了。

于是,我想静下心来看一会书。然而,一会儿这里发痒,一会儿那里起了个疙瘩。有一种花灰色的蚊子,体形比一般的蚊子要大得多,长腿,不避光,大白天照样出来咬人。被它咬一口,身上立刻就会起一个大包。还有一种小 黑虫,体小,飞得很快,隐避性极强,往往是被它咬了才会发现。奇怪的是,它吃饱了却不急着逃跑。一巴掌拍下去,就是一滩红色,中间自然会夹着一个小黑点。被它咬过的伤口处,往往会痛痒好长时间。我坚持看书,每看完一页,就要拍打十多次。

晒麻

早上天气还晴好,只是热一点。午后却下起了阵雨,我很为那正晒着的火麻杆而苦恼。

经过在水里沤泡过的麻杆,必须及时晒干,才能保持良好的成色。这时候最怕淋雨,一个雨点,往往就会形成一个霉斑。如果长时间不拿出去晒,闷在屋里又会整体发霉变黑,甚至烂掉。成色好的麻,剥下来就能卖到好的价钱,而发霉或者有霉点的麻基本上就不值什么钱了。我把那些麻杆一会儿抱进屋里,一会儿又抱到屋外。忙得汗水混着雨水,浑身衣服湿透。

我边忙活边在寻思着,明年不再种麻,种点别的什么,能少花劳力又有不菲的收获的那种。这可不是怕苦,因为我觉得年轻轻的,整天为家务活操劳能有什么出息呢。当然,不可否认,也有点想轻快的奢望。

送肥

这天多云有风,我向田里送肥。

家院东墙外搭一猪圈,土墙圆顶的猪窝,由于天气炎热,小猪基本不进窝,大都在窝门口的烂泥塘活动。喂猪的青草野菜被吃一半糟塌一半,落在泥塘腐烂变质,泛着气泡。隔上三五天就得把泥塘清理一遍,清上来的黑淤泥堆积在一侧,隔段时间就送一批到田间。这是极好的有机肥,养地种庄稼,比化肥效果更好。

田地在我们的村西头,离家约半公里,中间要过一条小河沟。沟上没有桥,只是在浅水处用土填成一段狭窄的小堰供人通行。我推着一车车肥到此,先要慢慢地下坡,然后小心翼翼地过堰,再用力爬上坡,这才能把肥送到田头。一上午,我来来回回十多趟,一直大汗不止。

晚上,翻看新买的于在春的《文言散文的普通话翻译》,只觉得是本好书,但总读不进心里去。

扩窗

我在东营村的家,两间西屋作厨房;三间主屋,当中是客厅,两头为卧室。

我住的东头房,原来的窗子有点显小。房间里暗得不行,没办法看书,即使大白天也需要点灯。

这天下雨,不能出外干农活。我决定将窗子扩大一些。拿来铁铲,结果派不上用场。又找来锤子、钻子,一点一点地敲,一块一块地撬。流了很多汗,也吃了不少的灰土。但是功效不大,心里暗暗地叫苦。

这时邻居程大哥经过我家门前,看到我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就主动上来帮忙。他个子不高,腰身粗壮,力气很大,干农活是好手。没想到他凿墙开窗也很带劲,左一锤,右一撬,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说话的功夫就帮我弄好了。

他洗洗手,说有事要忙,连碗水都没喝就走了。他真够朋友的,我待之不周,心里很是有愧。

泥墙

这天天气很好,空气清新,太阳也不厉害。我在家泥墙,很累。

我家共五间土墙草顶的房子,东边还有一段院墙,也是土坯砌成。土墙禁不起长时间地风吹雨淋,很容易破损坍塌,每年都必须至少修补泥抹一两遍。

泥墙首先要做的是和泥。用碎麦桔和着细土拌匀,然后加水搅拌,接着是用脚踩。踩泥要有技术,挽起裤管,要用光脚边踩边试,看是否有碎砖片瓦,或其他硬的杂物,及时拣出来。踩好的烂泥须稀厚适度,碎草与泥巴紧咬在一起,没有硬块。踩得越勤,泥巴粘性越大,越便于朝墙上贴。

泥墙的时候,要朝干墙上喷洒一点水。把烂泥巴贴在墙面,用泥抹子抹平。低矮处,垂手可抹的地方,抹起来比较轻松,但高过人的手臂,越向上越是吃力。

一天下来,我把家里房院的外墙面基本抹了一遍。但无意中也把自己浑身上下泥抹了几遍,成了一个真正的泥人。

蹉跎

这天多云,小雨几次几滴,终于未下成。

晚上村里放电影,据说一部名字叫《洛神》,另一部不清楚。反正我也没有心思去欣赏。

庸碌的一天,流了几身汗,却说不出究竟干成了什么。很知道钱泳《明日歌》的意思,但是做事还是喜欢拖延。什么计划、打算总是想着明天开始,明天就会有条件实行。结果一天天依旧,依旧地一事无成,时日蹉跎。

想到家务琐事,就觉得是一份负担。家对有志于事业的人来说,犹如雄鹰爪上的绳,翅上的绊,挣脱者方能达志。否则,虽有志也如猪犬,庸碌终身也。我正处困境,难以自拔。《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剥麻

这日心情不大好,望客未至。只好在家剥麻。

把沤过又晒干的麻杆拿一小捆在水里浸泡一小时,然后就可以开始剥皮了。一次只能是一小捆,不能泡得太多。泡得多就要剥得多,手就会扣得疼,长时间地坐着也会腰酸背痛腿发麻。

我一边剥麻一边想心事。

头顶的房梁上有一窝燕子,两只老的,几只小的。小的叽叽喳喳地叫,老的里里外外地飞,好像都很快乐。门前的树上有一窝白头翁,两只老的,四只小的。老的带小的,捉虫子喂着,呀呀地唱着,也好像是很辛福的样子。

我手里揑着麻杆,痴痴地望着鸟们,竟忘了自己在做的事情。

我要改变家境现状,必须建立一个完美的家庭。

福人

"无私才能无畏",夸赞的是无畏之人。但我要说的是:人要无私很难,简直是不可能。能够忘掉一切的人不能算是圣人,但是可以算得上是个福人。

秋气已临,气温转低。树叶开始凋零,玉米苞皮已经枯竭,高粱朵儿也已脸红,稻谷抽穂,秋豆开花。我,我在想着建家。

近几天来,每见者即谈组建家庭的事,很受影响。平日为家中琐事操心,损精耗神,每每觉得是浪费时间。但是心里又常常想着家庭的事,希望能有一个美好的家庭。看不进书,学习效果不佳,很是着急。识几个毛字如我者,真不如目不识丁者的单纯。想得多,则愁思多。

我不能无私,也不能忘掉一切,我做不成一个福人。

价值

天气睛和,有小风,日光也并不凶焰。杨柳青郁郁,瓦房红艳艳,给人的是一切皆明净的感觉。

阵阵的蝉声,夹杂着小鸟的歌唱,打破了校园的沉寂。学生们大都回家去了,教师也只有几个还在无声地忙碌着。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在忙,边意识流地思着想着,不知道做点什么是好。

往事一件件,回忆起来也格外的有意思。对于未来,除了家庭,别的几乎设想不出什么来了。

人活着就要提高自己存在的价值。这句话是我自己的创造,还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别人的名句。我只想自问:我能值几毛钱?!

来信

这天天气睛朗,早晨东方的太阳红艳艳的,我的心情颇佳,做事也都顺利。

午饭后,接连收到王同学、孟同学的来信,或寒暄客套,表达思念之情;或议论时事,抒写怀抱之志。但有一点让我明确了的,就是进过学校深造的人未必比没有进学校的人强。

王同学的议论文水平实在不差,我不得不佩服。我虽然是比他多读了两年的师范,而且总是觉得自己进步不少,殊不知别人是以更快的步伐在进步的。况且我现在又处于仿偟苦闷之时,而在别人可能正突飞猛进呢。

羡慕

无日,无风,湿热,天气沉闷。

我的心里也颇为郁闷,无所事事,也不欲事事。

考虑着把学习的重点转移到笔头上来,故意不看小说。可是头脑里又时而繁乱,时而空空,无从下笔。

门外小树枝上的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昔日听来还有几分悦耳,今天听了倍感烦躁。

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总是忧虑的日子多,快乐的时候少。

那工友小某多么快乐,笑哈哈的,有点闲空就呼呼大睡。还有某老师,整天说说笑笑,哼哼唱唱,快乐无边。

啊,乐天派,我羡慕!

闲扯

昨天下午原打算回家的,但是因为下雨阻碍,我没有能走成。满心以为今天是必能回去的了,没有想到又是哗啦哗啦地响了一天。唉,今年的雨水之多有点厌人。灾象以成,农家遭殃,他业也难免会受影响的。

晚饭后,原来准备看看书的。几个无聊的人来了,闲话近两个钟头。他们东拉西扯,有说有笑。说的什么,不知道。没主题,无中心。一个人扯到什么,众人随即附和。我默默地听着,有时候还得陪着笑笑,哼哈两声,装作很在意他人说笑的样子。

攀登者分秒之间可获得卓著功效,无聊者整年整日亦只能虚度空耗。世间攀登者寡,而无聊如我辈常常闲扯者则多多矣。

长廊

这天早晨,一起床就想着回家。打开门见还在下小雨,心里一阵不快。

早饭后,雨止,天气转多云。我决计回家,虽然有几个人劝我再迟点走,我还是跳上自行车冲向那泥泞的街道。

一阵风似地来到街头的店东河上,沿着河堤走上了沙石路面,心里畅快得多了。

闻着那雨后的清新空气,在翠绿湿润的杨柳枝叶间穿梭。两边是杨柳的绿壁,上面枝桠相接,整条路就像是一段绿色的长廊。两脚用力,自行车像是要飘起来一般。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下面则是车轮与路面喳喳的摩擦声。

我快意倍增,想像的也很美妙。头脑里各种打算计划一起涌来,好像又要恢复在洪泽实习时候的学习劲头了。《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村晨

一阵轻风吹过,万物换新颜。杨柳依依随风,桑榆郁郁葱茏。田野一片绿油油,天空朵朵浮云走。

经过一夜沉寂的小村,醒来格外得早。鸟雀在叫叫跳跳,飞上飞下;孩童在欢欢乐乐,追逐戏闹。东边随风飘来的是送肥女青年柔和的言笑;西边逆风冲耳的是挖河小伙子在竞赛叫号。还有那牛叫声,是老农在犁田;那鸡鸣声,却是懒睡起迟了的不知道羞臊的雄鸡在啼叫。

一切似乎都在给人以全新的感觉。我是否也应该以全新的精神面貌活跃于这明艳的时光呢!

窑场

这天早上,起身就向单位跑。破旧的自行车,怎么踩速度也快不起来。整整花了九十分钟的时间。

一路上经过的是块块肥田,片片青苗,行行杨柳,淙淙溪流。透过树林可见一排排新建的民房,红砖青瓦,那楼房高高的人家一定是村上的首户。

村头的河堤下有一片窑场。三五座大窑洞,高高的烟囱,一排排矗立的砖坯泥垛。近百个工人撸袖光腿,或躬身,或蹶腚,爬来滚去,忙上忙下。一个个汗流浃背,泥头泥脑。时时传来喊叫声、笑骂声,还有不着调的歌唱声,一派生机勃勃的热闹景象。

那高大的烟囱正喷吐着滚滚浓烟,然而我竟觉得它正在吐出的是成千上百的高楼大院,而对那污染了天空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灰白色烟雾也不感到可恶了。

买葱

这天逢集。上午恰好没有课,看了一会儿书,有些倦意,就到街上去走走。时候已经不早了,但是街上的来人并不是很多,除了少数做买卖的人也就不见有什么热闹之处。我本就没想买什么东西,于是无聊地转那么一阵就回校了。

刚刚坐下,同宿舍的卢先生拉我再去玩玩。于是就陪着他又去街道上走了一趟。

临近中午,买卖人好像多了一些。在许多的小摊小贩中间,忽然看到有一个卖葱的,想到家门口菜园里有一处空地,何不买些回去栽在那儿呢。于是就问价,摸钱,拿葱,走人,我实在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领。好在那卖葱的老汉为人不错,额外的多送了我一束。我竟然觉得自己意外的占了很大便宜似的。《周玉才  那人那事犹可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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