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被余华玩脱的小说

翻看豆瓣读书Top250榜，虚构类的小说第一名是《红楼梦》，第二名就是余华的《活着》，余华曾调侃他是靠《活着》的版税而活着的人。

大部分人已经看过《活着》，或者由葛优主演的电影《活着》，所以今天不谈《活着》， 来谈余华的这部《兄弟》。

原因有三，一据余华自己说《兄弟》是他自己最喜欢的一部；其二，这是余华最长的一部小说，近50万字；第三，当代文学中余华老师的课一定要补且必须要恶补。

Image

一、一部被余华“玩脱”的小说

这是一部跨跃两个时代的小说，所以分为上下两部，当时余华老师是准备大概写十万字左右的小说，就象《活着》那样的，可是这一写就马不停蹄奔流不息，以至于在下部时更是荒诞到“玩脱”了。

看到有些人对此书也颇有微词，今天就让我们看看这部小说是怎么玩脱了？又为何玩脱了？

故事的框架不复杂，上部主要讲两个生在文革前的男孩李光头和宋钢，他们是再组合家庭的小孩，经历了文革丧父，继而丧母，两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如何相依为命、如何在动乱中活下来的故事。下部讲两个孩子长大了，为了一个女人分道扬镳，改革开放浪潮中两人不同的人生际遇的故事，一个富成了“万吨油轮”，一个顶着个“破肺”游走江湖沿街叫卖，最后兄弟死别的故事。可是在余华老师的笔下，对于我们不曾亲历的时代，仿佛自己亲历了一遍，说是看客，更似亲人或当时的群众，心情跌宕，不免为他们的惨烈遭遇啜泣，也为即使生死也割不裂的情意心怀敬意。

从本书的后记里余华的自己的话可以看出作者的表达初衷。余华说，这是两个时代相遇以后出生的小说，前一个是“文革”中的故事，那是一个精神狂热、本能压抑、命运惨烈的时代，后一个是现在的故事，那是一个伦理颠覆、浮躁纵欲和众生成象的时代。

二、时代变迁下的人性和选择

大家对小说的争议主要是上下部之间的变化，基本的观点是如果只有上部就好了，那就是一部非常好的文革反思作品。

不得不说，余华老师是有野心的，想要让两个时代有强烈的对比，画风是必须变的。所以大家在下半部中就感觉到余老师玩脱了。

文革期间，两个少年，父亲宋凡平被批斗期间不能回家，两个少年为了能活下去，一起喝盐水当饭，一起去河里捉虾，父亲被红袖章们打死街头，两个少年虽然哀伤悲恸，但是还是心怀希望的活着，虽然贫穷，但是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你可以强烈看着那团被包裹着的火焰，你知道，他们必定会燃烧。你感受得到白色恐怖的氛围和人们的克制，一个普通的人民教师，只因为他的父亲是地主，而且老地主早就被斗的一贫如洗，还是因为这顶帽子变成了斗争的牺牲品，横尸街头没人敢帮忙，因为你帮你们就是一伙的。这种真实和血淋淋的历史被余华老师复活了。看客们哭天抹泪好不动容和共情，我也不例外。

转眼，改革开放来了，本应是该过好日子了，岁月静好，怎么画风突然荒诞？下部中李光头长大了，当了福利厂厂长，有了权，有了钱，面对花花世界，老子自当要去看看，何况，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成了兄弟的媳妇，那老子就干一番事业。

我想大家觉得余华老师玩脱的点有以下几个：

1.李光头在兄弟宋钢和林红的结婚日那天把自己阉（结扎）了；

2.李光头为了弥补自己对女人爱的缺失或是对处女的向往举办了“处美女”大赛；

3.从国企下岗的宋钢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去隆胸卖丰乳霜；

4.林红在宋钢离家打工的一年和李光头好上了，还乐此不疲；

5.宋钢卧轨自杀，李光头学俄语要把兄弟的骨灰送到月球让他看星辰、明月；林红最后堕落成红灯区的老鸨。

大家看上面看哪一条都觉得余华老师玩脱了，起初我也是。

但是我们想想，当这两个时代这么相遇的时候，怎么能让读者感受到那些带着巨大伤痛突然跨进改革春风里的旧人？

我想，这种夸张到甚至有点无边的写法更能回应那些受了伤的人。其实只是外形荒诞实际严肃的表达。

三、性格与命运

我们来看看人物性格就会觉得这些看似荒诞的行为是符合人物性格的。

李光头，生性好战，天不怕地不怕，天生好口才、乐观、爱做梦、有生意头脑、爱折腾，他曾用偷看到5个屁股的故事换到了56碗三鲜面，那年他14岁，所以他最后能富有不奇怪。此人早熟，从7岁就开始“抱着小电线杆干了”，对女人早有向往，可是从未谈过恋爱，当林红真的在他身边了，他也是非常粗鲁地跟她发生关系，但是他偏说“老子已经不会爱了”。

其实李光头是一个爱表达无能者——他是个行动派，比如，他在政府门口静坐，成为破烂王之前，自己都没有吃的喝的，他捡到一块洋表，虽然没有指针，但是还是可以换不少钱的，他没有自己留着，而是送给了宋钢——你要接老婆下班，这块表对你有用。比如，他爱林红，但当看到自己的兄弟可能会在兄弟和女人之间选择上吊时，他就说：“如果老子是你，谁和我抢女人，老子宰了他”，宋钢问，如果是兄弟呢？他说“兄弟也宰了”。其实他是在女人和兄弟间选兄弟的那个人。再比如，他创业失败，被四个债主揍了一年，他认打不还手，结果有人真来欺负他，他把那人打得鼻青脸肿，他明白，但不会表达。

宋钢，用李光头的话说“我这个兄弟，除了不会生娃，其他你们女人会的他都会。”他很照顾别人感受、细心、手巧、懦弱、重情意、能吃苦、隐忍。比如两个孩子快饿死了，他会给李光头做饭，还给李光头送大白兔奶糖，自己不吃，林红给他的零花钱他从来不花，得了病不告诉家人，他给李光头织毛衣，把仅有的零花钱给李光头吃饭。他一生中做的最勇敢的事就是和林红在一起了，可是代价是觉得自己欠了兄弟的，所以在最困难时选择了远走他乡找生计，也不麻烦兄弟。他的悲剧好像是注定的。

综上，从人物的性格来看，无论下半部的行为显得多么荒诞，其内核也是从一而终的符合人物性格的，只是表现手法让很多看客觉得眼睛很辣。这也恰好说明作者并未想讨好各位看客，只想试图表达这一重荒谬与炎凉。

四、美丽人生

很多人说余华擅长暴力、血腥、残酷的描写，但我看到更多的是温情。

特别是在宋凡平身上。宋凡平在文革第一阶段，白天被批斗，晚上可以回家，当时李兰去上海看病，只有两个孩子和他在家，白天他被打，可是晚上回家还是面带笑容。本来想带孩子们去看海的，结果白天都在被批斗，孩子们还以为不能去看海了，可是当天晚上，他就带着孩子们在月光明媚的晚上去看星辰大海。还有一次，斗争的第二阶段他的胳膊被打脱臼了，孩子们问他的胳膊为什么耷拉着，他说这是一种武功，还教孩子们如何修炼。

宋凡平实在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他让孩子们感觉到活着的美好，不只为一副臭皮囊。所以，每次看到他和孩子们在一起，就想起了电影《美丽人生》的画面。

最后，余华老师时隔八年，又出新作《文城》，已在手边，希望，你也可以在某个月光明媚的晚上捧起这本书，在书里寻找你眼里的美丽人生。

微信号：思想供电

欢迎留言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