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种

春天的午后，七岁的姐领着哥和我在姥姥家的房后玩。捡石块、瓦片，挖出一个个坑，起先是看谁能挖出水，后来发现这么有创意的想法在硬泥地的房檐下很难奏效，姐姐就领我们挪到姥姥家的菜园子里，找土松的地方继续挖。

挖着挖着，我发现了奇迹，有三粒粉白的大花生，饱满盈润地跳了出来。我用沾满土的手揉揉眼睛，确实没错，就是三粒花生，我急忙喊来哥哥姐姐，三个人一人一粒，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吃掉了。那个香啊，吃得我姐和哥两眼放光，追问我是怎么找到的，我说我就拣土松的地方挖，它自己就出来了。

我们仨开始继续挖。哥姐比我有力气，很快，找出了花生埋藏的规律：直线、间距一尺左右。那一个下午真是太激动人心了，不记得我们找到了多少宝藏，只记得回家吃晚饭时，唇齿间留着花生的清香。

晚饭后，小舅一脸哭笑不得地来找姥爷，花生是他两天前播的种，那一个下午，我们兄妹三个人把他的花生种吃掉了一少半。

从来没发过大脾气的姥爷那天要揍人，指着我们仨的鼻子说，滚，明天赶紧滚！外孙是姥姥家的狗，吃完就走，天天吃饱喝得，还尽干那些不着调的坏事！怎么就馋成那样，花生种子也扒出来吃？

骂够，姥爷气哼哼地独自走开。剩下我们仨杵在那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还是姥姥进来，叫走了我们，又对小舅说，吃就吃了，再补点不行么，和个孩子叫唤什么。小舅说，可丁可卯就那些种，吃了，就没了。

那一年，小舅少收了不少花生。

后来我跟儿子讲起这件事，他说：从土里刨出来就吃？你不总教育我要讲卫生吗？

我愣了，然后认识到这就是代沟，我说儿子，那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至于卫不卫生、脏不脏，说实话，那个时候“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埋里埋汰，吃了没灾”，我们就是在这种信条下长大的。那时种子上没有农药，地里也没有化肥，花生原汁原味，那个香味现在我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