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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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月初学校一百二十年校庆，也是尹载承大学入学四十年的纪念，班长乔君圣借机倡议大家回S市参加校庆活动并聚会，顺便到距离S市四个小时车程大学期间实习的水电厂故地重游，同时也游览一下现在是江南著名旅游景点的千山湖，乔君圣毕业后直接上了本校的硕士，博士，做了教授，目前主持着国家重大科研项目，考虑成果转化在即，为方便融资产业化，带领团队成立了科技公司，作为参与国际上炙手可热具备人类颠覆性技术创新的可控核聚变项目首席科学家，压力是显然的，积累若干年的研究到了开花结果的时节，没有人会放弃成功的可能，乔君圣自然是努力非凡，合作伙伴不停歇地密集安排见面投资机构介绍项目，政府资助的示范项目申请，作为新兴产业的突破口，政府领导也会作为自己任内推动产业化的战略目标，给政府的头头脑脑汇报也只有他有资历胜任和专业的说服力，自然是组织不了这次班级的聚会，在S市的同学都忙于自己的事情，大家都愿意为这次的活动出力，但鉴于各自的工作状况，开了一次视频会议后，S市的同学一致推举尹载承为本次活动的组织者。尹载承除了自己研发的那款产品由于实验结果不理想处于停顿状态，最近也闲来没事，如是便张罗这件事情，活动全程的衣食住行，来回接送一些细节问题都考虑得非常仔细，他要让同学们感觉到一种宾至如归，自己也是把在深圳工作时朋友送给他藏了二十多年的一箱剑南春酒贡献出来用于本次活动，还在S市同学微信群根据筹备的进展情况发布及时活动简报，需要大家配合接送外地来S市同学的航班或高铁也是联系得无缝衔接，S市的同学们也是按他的分派，接送大多落实到位，活动前的一个星期，所有准备都接近完美，但碍于情面，尹载承最近没什么收入，囊中羞涩，活动的费用自是无力承担了，班长出面在同学微信群里明确了一个原则，能回单位报销的自我消化，来回的交通费自理，大多由他的公司承担。做投资成功的曾济也是安排了本次活动的纪念服装，印有学校和班级号码的运动上衣和一件T恤衫，每人一套，加上学校校庆礼品，大家觉得还是蛮有意义的，活动开始前的一个星期，尹载承把一切活动的细节公之于众，得知规划好的这次S市旅程，计划启程的同学无不欢欣鼓舞，完全没了这个年纪的矜持与稳重，在微信群里发了好几个红包以示期待。

结束北京部分同学短暂的生日会，尹载承回到了S市的家中。如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个象家的居所，有今天的家，也是尹载承兜兜转转的在南方工作了近二十年后，一生的落脚却是缘定S市。

接下来的几天，尹载承忙于同学相见四十年的聚会，尽管只有不到一半的同学在班长乔圣君和班团委书记曾济的邀请下来S市，但叙旧活动的仪式和迎往接送的程序是不能少的，这个年纪的人，都是需要面子的，无论是场面上的还是形式上的都不能少了，所以，在S市同学们的认同和配合下，尹载承全力以赴地为外地来S市同学的服务也是尽心尽力，细致周到，大到整个活动的设计，小到具体每餐的饮食安排，再到交通的规划都是入微明确，都是他直接向班长汇报和确定，虽然在这个网络盛行的年代，很多行动可以通过网络实现，但尹载承按照大家来S市航班和高铁的车次到达时间，提前落实安排好S市同学到机场和车站迎接，也体现S同学们的热情和欢迎，他们这代人体验的情怀却是需要回忆的，也有回忆的资本和题材，故事不是编的，睹物见人是开启大家记忆的钥匙。

牛辉煌是同学里早一天到S市的，在单位里退居二线的他携太太一起来订了X市下午到S市的航班，尹载承亲自去接并安排到早就预定好，据离学校不远的五星级酒店，方便大家参加校庆活动，晚上陪他们夫妻俩吃了酒店附近一个商业区的西餐，这个年纪的他们吃什么已经不算什么重要的，讲究的是环境，西餐的讲究很配他们的身份，吃完饭送牛辉煌夫妇回酒店，开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遵照乔圣君的提议，为方便活动的管理和联系，尹载承在微信上建了一个参加活动同学群，除了尹载承发布活动的时间节点提醒通知，大家还可以恣意在群里发布一些感想和活动照片，尹载承发了第二天活动的内容和时间节点，有些体力不支的倒头便睡了。

这次同学聚会活动的计划是从参加学校120年校庆开始的，学校也组织了隆重的活动，对回校参加活动的校友也是制造了满满的氛围，对于尹载承他们入学的年代，在中国算是洋务运动输入品的这所学校，在中国的大学里算是有时代感的，在世界大学建校史上不过百年历史的学堂，始创者秉承了实业救国的理想，但在国家知名大学中也是较有些影响力的，历经两甲子栉风沐雨，跨越三世纪弦歌不辍。遇到这样大年的校庆活动，除了知名的校友发来贺电和祝词，S市政府领导及有头面的人物悉数出场出席，隆重之极势必不说，学校在他们毕业的那年，在当时的市领导及国家教育部的多方面推动下，由当年的校友市长落实在市的西南面规划出了他们市中心校区面积十倍以上规模，可算是步入了世界性大学的行列，今天校庆的主会场显然在那狭小的市区校园是容纳不下了，可尹载承他们美好的回忆场景显然是原来的红太阳广场和有着木地板楼面的图书馆，还有那容纳不下几百人观众仅有篮球场大小的室内体育馆。

老校区地处闹市中心，现在看起来已经是狭小曲折，如今商务气息悄然而至，没有了尹载承求学时的宁静与纯真，立于广场前的伟人塑像已不复存在，老图书馆前的草坪还是那么的绿草萋萋，元素却已经不是昔日的样子，记得毕业那年矗立大鹰展翅铜塑，不知道迁移到了何处，他们来到红漆校门口，补照了毕业学位照，行了那个时候学士毕业没有的仪式，也算是跟上了时代的潮流。乔圣君安排了几个硕士班的学生给这些学长全程服务拍照。

大学时期的操场是带有四百米标准跑道的足球场，几千学生体育课的主场，课余锻炼的活动地，原来无草无皮的裸地，现在铺上了人工草皮，相对而言，不会因为在足球场上踢球而引发伤痛的几率大大减少了，大学主要的教学区迁往了新校区，这里已见不到昔日的热闹，寻着过往的足迹，尹载承们来到了这个除了教室来得最多的活动地，看见一些同他们年纪相仿的校友们穿着纪念校服在踢球，体态臃肿的他们在场上蹒跚的跑姿，滑稽却也不失热爱，今天参加校庆的校友不少，学校也准备了体验午餐，尹载承将事先在系校庆活动志愿者那里领好了学校食堂体验的饭票让大家排队领了午餐，食堂餐桌容纳不了吃饭的校友们，尹载承他们将饭盒拿到操场一角边吃边看校园的风景，一切是那么的新鲜，变化的不是校园的建筑与环境，变化的是此时此刻历经了几十年社会洗礼的复杂心情。

下午在曾济的安排下，大家见了已是工程院院士的专业毕业设计唐老师，一个八十多岁了还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合影留念和趣谈往事的笑声，淹没了学习时老太太严肃的呵护声，目之所及，皆是回忆。

参加完校庆活动，时间上有充裕，尹载承安排大家集S市大成和本地文化精髓的鼎楼游览，位于S老城厢的东北部，距离学校也就20多公里，大家集中由一辆事先租好的考斯特来到与这个不算年轻但门户开放的城市中心景点，开车四十多分钟就到，鼎楼古色古香的建筑秉承了典型的江南风格，精致但不失典雅，闹中求静的是里面还有一颇塘水，水中欢快游动的鲤鱼与游人的节律颇为调和，只是它们欢喜的是游客的喂食，而不觉得是取悦大家的道具。鼎楼是S市旅游打卡点，被疫情限制自由憋了几年的人们在这个春天算是找到了释放的季节，到S市旅游的人们从鼎楼的如织游人可以看到经济的复苏和手头宽裕的富庶景象，糖炒板栗，泡泡绵糖，蜜汁汤包，各式小吃飘散在九曲桥上空，满满的烟火味，弥漫着的是节日的繁荣，却不是节日的时候。有同学聊起大学时期来此地的情景，感慨颇多，尹载承是没有这个回忆的，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来过，因为他那时实在是没有一分多余的钱出来游玩的，好在国家有助学金让他的日常生活有着落，但看风景及旅游之类的消遣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种奢侈的消费，在年轻的尹载承眼里羡慕和嫉妒的成因多一些。鼎楼游人挤满了只有一百多米的九曲桥，部分同学还有后疫情的顾虑，没有去凑那个热闹，兵分两路由乔圣君带着绕道在S市入海口的巴普码头汇合。尹载承在网上已经预定了晚上江上入海口的江上夜游，顺便大家在船上吃了丰富的自助晚餐。时间的安排恰到好处，稍事休息，开始江上夜游。

巴普码头在内河入海口的西岸，河边的走廊约有两三公里，在尹载承读大学的年代，这个地方是S市年轻人谈恋爱的必去之地，现在谈恋爱去的地方多了，这里就是个外地人来S市旅游的打卡地了。经过市政多年的修缮，原来凌乱的河浜现在已经是规整的观景台了，河的两岸建筑对比鲜明，东岸高楼鳞次栉比，展现着这几十年城市发展的成果，记得四十年前刚入学的时候，这跨河两岸只能通过轮渡交通，东岸是让S市市民（那时住在西岸才被称作为市民，东岸只能说是乡下）不齿的贫民窟和乡下，连个像样的城市道路都没有，路名称谓也是现实的反馈，烂泥渡路是现在称之为沿江大道的前身，据说一到梅雨季节，这条路是土路软泥，没有下脚的硬地，尹载承做毕业设计时，需要做个传感器的加工零部件就是在东岸的工厂，从学校乘公交车到市东岸的工厂，去一趟就得花去大半天的时间，往往午饭都回不到学校的饭堂时点。很多同学是体会不到的，在校的五年时间，很多同学都没有去过S市东岸，尹载承同班级里少有多次往返S市东西岸的。

吃完自助晚餐，晚上7点钟，游船就开始在内河开行，其实对外地人来说这水域很难分清楚是江是海，你说是江没错，水源连通中国的第二大河流，你说是海，这下游直接就是东海。很多外运的船只停泊在码头，担当着贸易与交流，只是现在的经济条件好了，开发了东岸一片荒芜的滩涂，东岸变得繁荣起来，西岸反而是有些历史印记的各色十九世纪的西式建筑，虽然不那么高耸挺拔与摩登，却也不失俊朗与厚实，一些外国机构租住在现代化的高楼里，也有怀念过往历史的记忆，这都增添了S市的国际范。大家都立在船上的甲板上，享受着夜晚水面的清风，虽还有些寒意，但不是冷的感觉，聊着过往的故事，尹载承给来自W市的同学柴泽群及S市女同学江上吟边看边聊，从大学时步行到S最繁华的南京路，到跨S市东西部的几座大桥建筑时间，悉数着S市的繁华和荣耀，没有游伴的旅游是孤独的，没有话语题材的旅游是不热闹的，尹载承滔滔不绝，俨然S市老市民，说得新鲜，听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