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回的老婆是疯子。
疯子有一双凸出来的大环眼。凌乱肮脏的头发扎成两条辫子,暗淡灰白的脸,塌陷的双腮。大嘴里包着一排獠牙。
太阳底下,疯子盘腿坐在一块方大的石头上,脱下腰子(布缝的背心)捉虱子,两个干瘪的奶头趴在灰塌塌的胸脯上,皮包的骨头一根一根看得清楚。她嘴里自言自语地嚼着,细碎的唾沫泡泡从两边嘴角翕出翕进。小孩们见了她,远远地围着看,并扯开嗓子喊:疯子!神经疙蛋!
她便暴怒地扔了腰子,跳下大石头,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前面竭力扔出,嘴里叼叼着骂:打烂你妈的头,卖x货。孩子便四散地跑开去。
疯子刚嫁来的时候不疯也不丑。比起村里众多大字不识的女人们来说,她识文断字,会算账,称的上是个文化人。马回家是贫农。土改的时候,分了地主家四合院的两间东房,院里住了七八户人家。
马回是土改积极分子,自从成立了生产队,马回也当上了小队长。这在村里不大不小也算是个官儿了。
原本大队想培养马回女人当会计。怎奈马回不让:“你妈,骒马还能上得了阵?”女人不服气,她不想屈自己的才,就大闹,结果被马回揍了个半死。自然大队支书也就不能用她了。
那时人们每天下地干活挣工分儿,马回女人也不例外。常有关于马回和xx家老婆怎样怎样的闲话传到她耳朵里,而且不只是一个两个。马回女人生气再大闹,自然还是挨一顿打。
两口子一动开手就上了瘾。男人不打老婆手痒的不行,女人不挨打好像皮痒的不行。四合院里,女人几乎天天炸着嗓子骂人,马回隔三岔五“捶死猪"一样地打她,打着打着,女人就不正常了。先是对着别的女人们吐唾沫,翻白眼。再就是当着男人们的面,笑嘻嘻撩起衣服让人家看奶,随时随地脱裤子撒尿。再后来就是谁跟她说话就拿石头砸谁。
这下马回打得更厉害了。村里的人说她“身上扎了疯狐子”,意思就是:狐仙上她身,控制住她了。所以马回打的是疯狐子,打一顿就老实两天。
一天,三嫂家一伙人正在打牌,疯子不知怎么就上了她家的房,坐在房檐头上骂她:卖大x,狐狸精,勾人贼,不要脸……
三嫂跟疯子的娘家是一个村的,嫁到这村后,又住在同个四合院里。疯子没疯时她们相处得挺好。疯子疯了后就开始胡嚼乱骂,说三嫂跟马回有一腿。
后来三嫂盖了新房搬出了四合院。疯子就不再找三嫂的麻烦了。
这天疯子似乎又想起来了,整整骂了她一下午,临黑了,给她院里狠狠地扔了两块石头,刚巧有一块砸在猪身上,猪疼得吱吱乱叫,三嫂也不跟她一般计较。
疯子消停的时候,也会做针线,洗衣服,做饭,甚至还能跟人正常交流。一犯病管他三大爷二奶奶,一律变成了她臆想中的奸夫淫妇。
疯子真正好的时候,是马回死了之后。马回风流了一生,打了一辈子老婆,最后得了癌症,死在了疯子的前面。
马回一入土,疯子不治而愈,正常地活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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