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总是充满了各种痛苦。当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时,你当然是痛苦的;可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时,你依旧感觉很痛苦。事实上,人的心态如果调整不好,生活对他而言,总是会痛苦无比的。很多时候,人生中的得与失,往往就在人心的一念之间。
对古代读书人来说,十年寒窗固然痛苦艰辛,可是如果有一天能一朝得中名垂天下,那么所有的这些痛苦都是值得的。然而,等到人们爬上高位,俯视天下的时候,却会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很痛苦。这样的文人很多,这样的诗文也很多。
在元代文坛,就有这样一位作者。他叫薛昂夫,是一位维族诗人,拥有很高的特权。可是,当身处高位时,他依然觉得痛苦无比:于公,他对整个国家的命运做不到任何有利的改变;于私,他早年的梦想一个也没有实现。作为读书人,他是悲哀的。于是,他写下一首千古绝唱,道尽心酸。这首曲子就是《山坡羊》:
山坡羊·大江东去 薛昂夫
大江东去,长安西去,为功名走遍天涯路。
厌舟车,喜琴书,早星星鬓影瓜田暮。
心待足时名便足。高,高处苦;低,低处苦。
提到《山坡羊》,大家可能最先想到的就是元代著名诗人张养浩。他的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以说深入人心,流传千古。然而与张养浩相比,这首元曲虽然在意境深度上有所欠缺,但就个人的真情实感来说,堪为佳作。此曲情真意切,很能反映读书人的内心世界。
曲子前三句“大江东去,长安西去,为功名走遍天涯路”,一气呵成,连用4个长句,酣畅淋漓地描写了自己早年为功名利禄奔波于大江南北的心酸和痛苦。“东去”、“西去”、“天涯路”,短短3个词语,运用模糊化的概念,将作者年轻时东奔西走的不易概括殆尽。
而后,曲子中间三句“厌舟车,喜琴书,早星星鬓影瓜田暮”则化用东晋陶渊明以及汉代召平的典故,描写出了自己对隐居生活的向往。“厌舟车,喜琴书”,一厌一喜,对比鲜明,将自己对文人雅士诗意生活的喜爱直接地表述了出来。实际上,薛昂夫本人亦是如此。
在《九皋诗集序》中,时人称赞薛昂夫道:“以公侯胄子人门家得如此,顾萧然如书生,厉志于诗,其志意过流俗远矣。”作者虽身份显赫,出身大族,却向往简单平凡的田园生活。就像陶渊明和召平一样,甘于寂寞和平淡,却能让生活自由自在,徜徉快意。
作者在官场竞逐中青春消尽,两鬓如霜,极度厌倦了官场的倾轧争斗,憧憬向往着召平式的隐逸生活。虽然这种隐居生活注定要远离名利,但“心待足时名便足”,只要能摆脱“名缰利锁”,像召平那样甘于寂寞和平淡,就一定能够让生命自在、充实、淡然。
在曲子末尾,作者说“心待足时名便足。高,高处苦;低,低处苦”,这句话乍看很平淡,但细思之后就会发现,它描写的是诗人内心的真实感受,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得与失,很多时候都是看个人心态。你如果不拘泥于个人得失,不论位低还是位高,你都是自足充实的。
其实,在古典诗词中,个人命运的得失穷达是一个经常出现的题材。可是,诗人却一反常态,既写了低处的苦,也写了高处的苦;此外,所有的这一切都来源于他个人的生活实践,并非空穴来风。他虽然有退隐之想,却一直没有做到。然而,这首曲子反映的是他内心的真实世界,在现代社会更显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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