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送行

与我妈在这里一起生活的日子已经接近尾声了，原计划三月份回国的她直接拖到了现在。也许这次大流行让我们团聚的时间更久了，同时也改变了我们许多先前的计划。她工作和朋友都在国内，因此在这边的生活就显得异常枯燥。尽管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不舍，但与其在这里与我跟我爸“同甘共苦”，还不如分开了。

头一次到巴拉哈斯机场的一号航站楼，应该算是整个机场最老的一栋，只有两层，上层出发，下层到达，内部倒很像国内的汽车站。在疫情期间有管控，几个保安大爷站门口查票和分洗手液。大部分值机柜台都是空置的，只有三两个航班在办理值机，除了我们这趟飞北京的，还看到一班到开罗的。旁边航空公司的地勤工作人员在和保安大爷聊天，也不见几个人办理业务。航班的电子显示屏上只有六七个航班，三台液晶电视有两台都是空白的。自动售货机也是空空如也，估计不敢卖，也没人愿意买。远看过了安检之后还是有些商家开门的，倒是还像个机场的样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许多中国人聚在一起了，出国之后本身就喜欢独来独往的我愈发感受到了孤独的存在。我其实挺喜欢热热闹闹的，善于交流却不善于交友。上一次见到这么多跟我一样黄皮肤的人，大概还是去年夏天在飞机上吧。他们中大部分是留学生，也不乏当地华侨华人，有一些学历不够，被各种各样的证明和手续搞得晕头转向。我忽然对他们心生羡慕之意，毕竟他们终于可以回到久违的故乡，而我还要继续漂泊。路已经走到了西边，强行折回去，肯定是不合适的。

我妈一样一样地办完了所需要的手续，过了安检，而我们也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回萨拉戈萨。我回想起了我的每一次旅途，不管是期待，还是不舍；是失落，还是充满希望，每一次，都是一次独一无二的经历，也都收获颇丰。看到了熟悉的机场，却不属于自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以后的半年多也就见不到这样的情形了，再能看到的时候，我已经会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充满期待地踏上了回家的征途。回到家，这段简短的经历或许就抛之脑后了，因为我还有许多亟待完成的功课。但思念总还是时常会涌上心头，不管是对家乡还是对母亲。

她或许也很矛盾，因为她不知道到底要找寻的是她的生活、她的父母还是她的一家人。她回到家，见到了久违的亲朋好友和年迈的父母。有了归属，生活更方便，也更有意义和内涵。可同时，她还是惦记着万里之外的我俩，时差倒不过来经常凌晨两点就醒了。我爸也是晚上总睡不着，旁边少个人总还是得适应适应。世上总归没有完美的事，每一次抉择都需要有利弊的衡量。她在这儿时间长了，也应该换换地方了。与我和我爸不同，她理应来去自由，但却被天灾所困，有些力不从心。

又想到了我自己，也有些许感慨。这一年我已经变得更脆弱更敏感了，许多事情困扰着我，但同时我也坦然接受了许多事。我重新地认识和了解了自己，但同时也引入许多新的对自己的偏见。只是有时候我很难像曾经那样无忧与放荡，现在想想，还有些怀念。或许每个阶段都有应有的烦恼嘛。今年唯独有些遗憾的是，我既没能一解思乡之愁，也没能满足我狂野的内心。的确去到了一次海边与一次山里，但总觉得旅行略显乏味，缺了点什么，到现在也还是没想明白。

我妈现在回国两个星期多了，前两天刚刚解除隔离，回到江苏。今天还在收拾屋子，因为她不在的那一年里也没有人好好打理，略显杂乱。我们这边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会比之前简单，但不会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