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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眼--长眠 》——西森

《 闭眼--长眠 》——西森

作者: FLS西森 | 来源:发表于2020-07-03 12:58 被阅读0次

    2003年我从河南的一个黑厂逃出来,那天只拿了一个破棉被,事后我在想为啥只拿了一个破被子。

      我跳出墙的那一刻就只做了两件事,不回头和一直跑,试图脚速和心跳的速度一致,可是心脏快得要蹦出来了,脚也快废了。我听到了厂子里的狗叫引起的喧闹,我很害怕,但这并不会让我打消逃走的念头。那是凌晨三点,我没有丝毫的困意。

        逃了有十几个小时,第二天下午到了一个小县城。我只记得,那里感觉很亲近,让我想起了我的家。那晚我在一个大酒楼后边,有几个厨余垃圾桶,同几条狗一起解决了晚饭,我不记得那家酒楼的名字,只记得酒楼门卫把坐在台阶上的我轰走了。五天后我用15块钱买了一张去宁陵县的长途票,钱是我在街边乞讨得来的,宁陵县是我的老家。

        次日车到站,天刚擦黑我就不得回到家,其实车当天中午就到县城了,为了不让村里人知道我回来,我傍晚才往家走。找了条河洗了洗,一是去去晦气,二是不让家里人看到我这要饭的脏样子,让他们感觉在我外混的不赖。

          走到大门口看到儿子在院子里,在摆弄他的小自行车,那车子是我从收破烂的哥们那弄来的,不记得给没给他钱,只记得车子很难骑。儿子看到我高兴又惊讶,他说,爸你咋回来了?我说,你这是去哪?一进一出的两个人,一见面就问了两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你妈呢,去哪了”

    “她出去好几天了”

    “弄它干啥,都破成啥样了”

    “爸你先在家吧,我出去玩会儿”说完儿子骑车出了院子,他有点不高兴,一切都写在了脸上。

        我没理他,进屋我躺在床上平复狂跳的心脏,回顾在黑厂的悲惨片段,三个月里我如同一条狗一样,每天四点起来干活,直到中午才有口吃的,有一点松懈就会任由他人用鞭子抽打,干不好就没有当晚的饭。回过神我长出一口气,为自己能活着逃出来暗自高兴,这种感觉很魔幻,我打算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我翻个身不去想,又突然坐起,“孩儿她妈呢”。

        晚上八点儿子从外边回来,给我带了点面泡儿和油条儿,我一口一个几分钟解决,儿子看傻了。问我在外没吃过饱饭吗,我笑笑没理他。我缓过神来,问他,你妈去哪了。他说,不知道我妈就让我看着家,过几天就会回来。我说,行,看来你小子和你妈一头的。他没说话回床上睡了。我常年在外打工儿子一直是他妈带,我们父子俩难免有生疏。

    隔天妻子回来了,她穿着一身牛仔套装配一双黑色高跟鞋,特显身条,束高的马尾和一抹红唇,靓丽无比。这显然不是我给他买的衣服,也不是她买的。他对我的回来不感到意外,我也不意外,我问她这几天去哪了。她没说话去里屋收拾东西。我上去抱紧她去呼吸秀发的味道,她拨开我的左右手,把我推到一旁。我很不爽,我说,咋了,别人可以上你的床,我抱你一下都不行吗?

    她对我的话激怒了,啪的一声给了我一巴掌。,“徐梦,你就是个混蛋”,我抓紧她的双臂,“我混蛋?我在外边累死累活挣钱,你在家勾三搭四的,你怎么对得起我,对得起这个家,”。“这个家?你还有脸说,你一年到头不在家,你就对得起这个家了?孩子你又管多少”。“你我也不像你这么不要脸!臭婊子”我想扬手去给她一巴掌,被她死死盯着。“你打啊,这些年你还打的少吗,在家受你的气,在外谁看见我不给我白眼看,我受够这样了。”她靠着床帮软瘫在地上,和刚才的她盘若两人,我坐在床边低头不语。

    第二天,她收拾完行李就走了,这一走就是5年。我没有拦她,当初在酒吧和她认识我就会料想到有这么一天,唯一感谢她的是把儿子给我留下了。其实从黑厂逃出来后我就打算好好过日子,  可惜我想和她好好的时候,却一切都不能像从前一样了。媳妇走后,村里人都一度以为我徐梦要疯掉了,但是我没有,搁在以前我会每天喝个,酩酊大醉,但现在我告诉自己要和儿子好好的活下去。

      其实三年后她回来过一趟,只记得那是个寒冬。说是回来看儿子,我猜其实是回来和办我离婚,我没同意。她说,你同不同意不重要,我们已经分居超过两年了,法院可以判离婚。

    那天,我走了五里路给她买了几个鸡腿,她喜欢吃,儿子也喜欢。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吃了顿团圆饭。第二天她就走了,带走了家里的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我看着儿子,问他为什么没和你妈一块走,他低着头在折那个超大个的啪叽,“我还等你给我买新自行车呢”,说完儿子的眼泪啪啪的流个不停。我蹲下抱着他,听他的哭声慢慢变大,充满了整个露天的屋子。

        两年后我和她再次见面,是在她的棺材前。 他哥打电话告诉我这事,让我去他家把红梅的遗体运回来。 打开我看见她的腹部有刀口,用宽透明胶带贴着。这让我很生气,就跑到她娘家找他哥,他见我这架势还是闭口不谈。我说,人活着的时候不在我这,人没了到想起我来了,今天不把她身上的伤口说清楚,红梅是咋死的,不说清楚就都别有好日子过。他哥说,梦啊,给你说多少遍了,红梅她是得病了,那是手术刀口啊。我说,你骗鬼呢,做手术医生不会给缝线啊,睁眼说瞎话。他说,你看还说不清了,你就别问了,那就是手术弄得。我说,要不是你,你当初非得要那5000块,红梅就不会走,都是你这个当哥的。他愤愤说,咋?咋怨上我了,当初是你穷,还怨别人。我说,我穷,是你不安好心啊,撺掇着红梅,不和我好好过里日子。他说,谁啊,你可别乱咬人。我说,就是你……

    最后他们家俩姑爷把我架了出去,紧闭了大门。那天她躺在里面,我靠着棺材坐了一天。

    一周后我把她葬在了,在西河路边上那片八分杨树林地里,那天我抽了很多烟,儿子流了很多泪。

    回家我让儿子自己出去玩,我把屋门紧锁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我把院子的墙加高了三十公分,门窗钉好,家里的值钱的东西全卖了。

    翌日,我背上了那个破被子带着儿子,离开了住了40多年的地方,发誓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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