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宝玉挨了父亲一顿饱打,差点没把下半身打烂,直接卧床养伤,属于有生以来打得最厉害的一次了。
府中之人少不得来看宝玉,薛宝钗和林黛玉也先后早早地来看他。当时我们留意到,林黛玉毫不意外,把两只眼睛哭得如桃子般肿,而薛宝钗却并未流泪,究其因,黛玉是“共其情”,为宝玉之痛而痛;而宝钗是“揆其理”,有点为宝玉吃点教训有利于成长而高兴。
但是当天回去后,宝钗却“整哭了一夜”,次日早上还被黛玉笑话“就是哭出两缸眼泪来,也医不好棒疮”。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薛宝钗在探视宝玉时,袭人把从宝玉的贴身小厮茗烟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宝钗,就是关于宝玉在外私下结交优伶那一桩事,据说是薛蟠告的密;这事本身就不合规矩,加上贾政因此而受辱于忠顺亲王府,遂成了宝玉挨毒打的最大原因;如果真的是薛蟠告的密,那么他就是害宝玉挨打的最大罪人了。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书上明确说了,“那薛蟠都因素日有这个名声,其实这一次却不是他干的,被人生生的一口咬死是他,有口难分”,实在是冤枉他的,但根据薛蟠素日情性,连宝钗也“心中已有一半疑是薛蟠调唆了人来告宝玉的,谁知又听袭人说出来,越发信了”。
虽然宝钗在宝玉和袭人面前并未承认此事,而是强调了关键问题并不在于有没有人告密,而在于宝玉自身不正,在社会上乱交朋友,算是化解了尴尬,但是她心里毕竟放不下,回去就到了园外母亲那里,不免说到这件事情,一并把自己的怀疑和别人的指认说与母亲听。
于是等薛蟠从外面吃了酒回来,三两句话聊到宝玉挨打的事上后,一家三口的口角之争就难免了。
当然,争执主要发生在薛姨妈和薛蟠之间,宝钗原是担任劝架角色,但是,因为她心里存疑,以及对宝玉挨打的关心,话语中“我只劝你从此以后少在外头胡闹,少管别人的事”“倘或有事,不是你干的,人人都也疑惑是你干的,不用说别人,我先就疑惑”之类的话,分明是偏向于“确有其事”的,在薛蟠听来这偏向更是放大数倍,于是先“抓起一根门闩”要去索性把宝玉打死,后又因说不过妹妹而拿她惦记“金玉良缘”来堵她的嘴巴(三人口角场面非常精彩,呼之欲出,请大家读原文)。
薛蟠这句话非常有效果,扯到了这个敏感话题,宝钗说不了道理了,直接气怔、气哭了。当然,薛蟠倒也不是存心要妹妹如此,一看到她哭,薛蟠感到自己冒撞了,“赌气走到自己房里安歇”,一场口角就此结束。
直到次日,薛蟠赶着向妹妹“左一个揖,右一个揖”道歉,还表示“再不同他们一处吃酒闲逛”,发誓称“我若再和他们一处逛,妹妹听见了只管啐我,再叫我畜生,不是人”,还破天荒地“眼睛里禁不起也滚下泪来”,算是这次争吵和正面效果(当然也就一时)。
但当天晚上,如开头提到的,宝钗“到房里整哭了一夜”。
她为什么会哭上一夜?
显然不是为宝玉。前面已经说了,宝玉挨那一顿打,尽管身体痛苦了,但是从长远发展来看,对于他“走正道”是有好处的,所以她是不会为此悲泣的。
我想,她是因为家族的前景与自己婚姻的关联而哭的。
当薛蟠说她是因为“金玉良缘”的说法而护着宝玉时,宝钗“满心委屈气忿”,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受?显然并不是说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而是因为这件事并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薛家已经今非昔比,她待选的事也没了着落,但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她的家族,都必须找到着落。
贾府对于薛家,当然不是唯一选择,后来薛蟠娶的就是夏家小姐夏金桂;宝玉也非宝钗的最优选择,毕竟他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但作为可能的选择,始终是在那里的。
而不管怎样选择,宝钗的婚姻注定是要与家族的利益捆绑在一起的。这是家族的现状决定的,也是宝钗自己明白的。
不管与贾府的联姻会不会落地,作为薛家的继承人,薛蟠实在是不能这样指责妹妹,可是谁叫他是“呆霸王”呢!宝钗再气苦再委屈,也只能自己承受了。
想想家族,想想不争气的哥哥,想想可怜的母亲,想想自己,也难怪宝钗要哭一整夜了。
林黛玉只知自己为宝玉受苦而哭,便以为宝钗也是为此,却是弄错了。
对以上说法,朋友们以为妥否?欢迎留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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