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艺术首先要学习艺术的起源,艺术是怎么出现的呢?这谁能说得清楚!
兴许是午后的无聊,兴许是山头的一缕风,兴许是春天的一声鸟鸣,兴许是秋日的一片红叶,不知怎的古人们突然就有了一丝丝心动。对,就是心动,那感觉是如此的真实,真真切切感到自己跟大自然融为一体。虽然这个大自然,或许还有那个从来不露面也看不见的老天爷,视万物为刍狗,风雨雷电冰霜雨雪,一直一直把人虐得不行。但有的时候,就是突然一下,能感到胸腔里有东西一动一动的,有时候跟暖流似的一股一股的,有时候跟小毛毛一样痒痒的、刺刺的、热热的,这东西是跟大自然一起跳动的。
然后就有的人撮口作声,创造出有特定含义的声音,变成语言再变成文字。有的人沉迷于声音的多样性,创造出曲调,又试验了能找到的一切的东西,可以吹、吸出声音的变成口琴、笛子,可以有规律敲击的让人满心愉悦,这就成了敲击乐。有的人不喜欢做声,喜欢动,比如捡一根树枝,捡一块有颜色的石头,在平平的石头上划拉。渐渐地划拉出白天看到的东西——太阳、水里的鱼、心爱姑娘的脸、无意中看到的漂亮的马——这就成了最原始的绘画。嗯,一定是这样的。
马小龙孜孜不倦地还想弄清楚是另一件事:艺术跟生活的关系。
艺术跟生活是一回事吗?
应该是。被称为“史前的卢浮宫”拉斯科洞窟,还有西班牙的阿尔塔米拉洞窟多棒!有15000年了吧,还是10000年?那些牛、马、鹿、鸟天天跳跃在眼前,族人用了一切的方法,还是得不到足够的食物,做梦都梦到要是能多狩猎到一些,就不会饿肚子了。长老们商量了一下,请出最有权威的老奶奶,周围的人打着火把,把心心念念的猎物一笔一画地画到洞顶,大家七嘴八舌地争相讲述着上次从眼前跑掉的那只红褐色的大野牛,请老奶奶在画里给它戳上长矛,下次没准就能捕获到它了。谁张大眼睛看的时间越长,越能记得住这些猎物,闭上眼睛就能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谁就能获得神秘的力量,就真能打来更多的猎物,成为族里最有用的人!艺术可以帮助所有的人填饱肚子,是为生活本身服务的!
好像又不是。时光流逝,艺术品越来越多,越来越精致,但除了装饰难道还有别的用处吗?巴黎的三大博物馆吧,卢浮宫是头一份。卢浮宫里那么多艺术作品,就是用快走的速度,走上两天两夜都看不完。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断了头,米洛斯的维纳斯断了手臂,它们成了镇馆之宝,靠的不是美,难道是丑吗?但残缺是美还是丑呢?残缺的它们,装饰作用会打不小的折扣,却偏偏有了个新词儿:残缺美!残缺?美?是残缺也掩盖不了的美。而残缺是因为时间流逝,人们抵御不了的时间艺术品也抵御不了,但艺术品比人命长,默默地帮人们守候,历经沧桑也看尽了人世悲欢,残缺跟艺术就有了另一个层面的结合,带出了更多的风味,更复杂的层次,仿佛一对难兄难弟。关系有多铁,那是不言而喻,但三言两语又根本说不清楚,于是就只能欲说还休。
艺术的美是可怕的,可怕在它一开始不显山不露水,等显山露水的时候已经是能量惊人的巨咖了。时间给艺术以洗礼,悄悄地赠它人文的翅膀。从此艺术有了崭新的身份,变身为缪斯女神,它神通广大,可以脱尽世俗的用途。它不再是生活的婢女,变身成为缪斯,尽管缪斯亦可扮演或充当婢女,但那只不过取决于于它的兴致。艺术有了自己的逻辑,拥有了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浪迹世间,特立独行。
而且这种力量能够在人类的脑子里形成某种——怎么说呢,形成跨越形式、跨越种族、不需要语言传递,自然而然可以从自己的经验中体会到的东西。这东西叫通感。
胜利女神迎着海风,张开雄健的翅膀,她丰满的身体上衣袂飞扬,美好的肉体和衣袂构成强劲的升腾美感,在中国古代能够找到印证——吴带当风。维纳斯具备的是一种难以替代的无瑕美感,在中国古代也能够找到印证——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
还说回卢浮宫,最厉害的镇馆之宝还数《蒙娜丽莎》。微笑的美女数不胜数,蒙娜丽莎却是独一份、头一个。跟达芬奇同时代有个画美女的大拿拉斐尔,画了数不清的美女,为什么就拼不过达芬奇呢?
插上人文翅膀的艺术缪斯,关怀的不再是生活的每一丝烟火气,艺术关怀的是人类本身。
蒙娜丽莎是佛罗伦萨一位真实存在过,至今能够查到户籍档案的银行家太太,她性格温顺,生活顺遂,家境富裕,而且颇有几分姿色——但那样的女子在那样的年代并非绝无仅有。相反,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女子不正是平凡普通的每个女子的常态吗。
就是这份平凡普通来之不易,文艺复兴前神权和皇权压制住了一切,画里的人也通常是卑微的、凄苦的。拉斐尔画的美女倒是恬淡平静,可那都是圣母、神仙。能够有生而为人的嘚瑟,正是这幅画作领风气之先的地方。
所谓文艺复兴,复兴的从来不是文艺,而是人本主义。人本主义背后,是资本的兴起,作为必要的条件和代价,必然伴随着神权和皇权的式微。资本要求分散、平等,人人都享有同样的权利。这幅画作之前,从来没有过普通的女子能够这样占据中心,仅仅半身便顶了天,立了地,背景又是如此辽阔的风景。
这便是这幅画作在那个年代惊世骇俗,在以后至今的岁月地位超然的关键。在时间的长河里,它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但马小龙当时并不知道这些道理,蒙娜丽莎因何占据美的高位,他想不通。在他的心目中,只是有些疑惑。美则美矣,就真的美到这份上了吗?得不出结论,也就不再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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