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浩然《春晓》也许是孩子们最早接触的诗歌,与李白的《静夜思》有着同样深广的内涵,言近而意远,耐人寻味。诗人清晨醒来,环顾周遭的花鸟,于清新自然的描绘中,流淌出几分伤感与恬淡之情。正是这种冲淡,成就了他在讲坛的地位。正是闻一多所评论:“淡到令你疑心到底有诗没有。”“孟浩然不是将诗紧紧的筑在一联或一句里,而是将它冲淡了,平均地分散在全篇中。”
与很多半官半隐,甚至以隐寻求终南捷径的人相比,孟浩然算是一个安心隐居的人了,当然他也曾去求过官,也写过类似的诗。但他的心始终是宁静闲适的,高雅平和。难怪一生傲视权贵的太白先生对他难掩崇拜之情:“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我们翻开唐诗,且看他的诗。“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他笔下的景物清新芬芳,他笔下的自然宁静和谐,让人神往。“天边树若荠,江畔舟如月。”“鹿门月照开烟树,”诗人细腻的笔触描写月下的树与舟,于疏朗中营造了迷茫朦胧的意境,回味悠长。“樵子暗相失,草虫寒不闻。”“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长期与林泉相伴,诗人早已习惯与自然浮沉,兴发感触皆系山水田园,故而成就冲淡之名。

田园牧歌式的归隐生活,在诗人的笔下充满诗情画意,但安于平淡,于盛世隐居于此,则需要一颗淡然的心。孟浩然不是圣人,他的诗歌表达的情感也是多元的。“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中的冷清,“回瞻下山路,但见牛羊群”的思念,“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寂寥,含蓄蕴藉,言近义丰,可谓“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唐初及前代的作品擅长华丽的铺排,极尽绮靡,但孟诗却能于此道中开辟出一条冲淡之径,无疑是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
其实,孟浩然的也不只是冲淡,他的冲淡中也有力量,也有壮阔和雄健。“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就是明证,多么宏大的气象,这诗句只有大唐才有。这与杜少陵的“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有着同样的气魄和风骨,读来心旌摇动,荡气回肠。
孟夫子也有为盛世效劳的志向,诗句中表达得颇为隐晦:“迷津欲有问,平海夕漫漫”,仕途失意,敢问路在何方?恰如这茫茫的海水,没有尽头;“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生逢盛世,谁不想有所作为?可得身在其位,有位方可有为。一再求仕无果,于是便有了“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的失意牢骚,这与先前的积极向上的“端居耻圣明”形成了鲜明对照。然而,这种情绪只是他一生诗海中的几丝涟漪,颇有风致。

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写道:“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意思是站在山头上,情感就好像弥满了山;在海边看海,想象就好像海水一般地澎湃。孟浩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自然中感发鲜活的生命,激发生命的活力,恬淡高雅地生活。今天的我们,若能常读读他的诗句,无论处于何时何地,想必会有身心合一、安然自足的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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