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从普安回家,到的比较晚,夜晚开车过于劳累,原本计划今早要做的事儿只能放在下午,那便是去给母亲和三舅上坟,还好只有我一人,所以可以随时出发。
从家里出来右拐,骑行个三四分钟再右拐进一条乡间小路,爬一个土坡,再穿过别人荒芜的菜地,便到了母亲的坟,坐落于村口的小山坡上。
地是父亲十多年前买的,当时是祖父的哥哥去世,想选一个好的地方,父亲便请”先生“算过地的位置,很快确定了下来。但事后却因为其他原因未能入葬那里,地便空缺了十多年。
母亲因癌去世后,父亲不想让母亲葬在离家较远的殡仪馆,虽然殡仪馆就在隔壁,可能父亲觉得母亲离他太远,便把母亲葬在了这块留置的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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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常说他给母亲选的位置真好,每天他出门干活时,有母亲目送他,晚上归来时,父亲也能看见母亲的坟,犹如母亲在村口等他回家。
同时从母亲坟墓这里放眼望去,便是满地的荷塘,夏天的时候,所看之处都会开满荷花,微风细吹,荷花、荷叶随风摇动,阳光像给这荷塘画卷添加了滤镜,甚是美妙。
母亲的坟前有一排排我叫不出名字的大树,夏天时会开很美丽的花,风大些便会被吹落,花朵掉在去探望母亲的路上,也飘落到母亲的坟前,常常能在地上铺一层。对了,那花是粉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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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柱香,一对红烛,一叠厚厚的纸钱,便是上坟所需的所有材料。用带来的水和帕子,仔细擦洗过母亲的墓碑后,点起香和红烛,便是跪下烧纸钱。
在烧纸钱的时候突然想到母亲在世时的教导:烧纸钱要一张一张的扯开烧,快烧完时还要用一根小棍子掏一掏,让堆叠燃烧的纸钱再度充分的燃烧,这样下面的人才能收到完整的纸钱,才能在下面有更多的钱供他们使用,他们在下面过得好了,便会更加保佑我们还在世的人,一辈子无灾无难。
以前我老嫌麻烦,都是一叠一叠的烧。
要是买到一个手艺不好的纸钱师傅做的纸钱,那一张张都粘在一块,扯一张烂一张,更是让人心烦至极,索性便一堆分成十叠,直接一叠一叠的烧。
烧到最后往往中心的一小部分,没能烧到。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么多年我的爷爷们用的都是我烧给他们的烂钱,以后等我去世后见到他们,不知道得挨多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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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临感去世时,把我们兄妹及从小在家长大的表弟叫到床前,交待了三句话:做事先做人、为人礼为先,照顾好你爸爸。
说完以后第二天便驾鹤西去。
记得是提前到家的“先生”宣布母亲已经离去,耳边便都是哭声,父亲、姑妈及部分长辈,帮母亲整理仪容,穿好寿衣,抬到了客厅的木板上,房屋外放了几串鞭炮。
“先生”分别用布带绑住母亲的手掌、脚掌以及头颅,使得母亲整个人躺的板板正正,众亲属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孝帕、孝衣,穿戴整齐,纷纷跪倒在母亲旁边。
听到鞭炮声的街坊寨邻闻讯赶来,纷纷让我们一家人节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一声,有的更是自己找活儿忙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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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便是殡仪馆的人到了,送来了一个可以冷冻遗体的棺材,跟父亲交待三天后会过来拉母亲的遗体前去进行火化。
父亲坚持让母亲在家待了五天,出殡那天天气异常的冷,下起了雪。
我坐在载着母亲遗体的车上,跪在母亲的遗体旁边,抱着她的照片,看着沿途的街坊寨邻自发的站在自家的门口目送母亲,不禁有些鼻酸,有的街坊寨邻更是一直跟着车走。
多年未曾结冰的路结了冰,拉着母亲遗体去殡仪馆的车因路滑走不了,家人及跟着的街坊寨邻便脱掉外套、孝衣、摘掉孝帕,连接成几股绳子,一步一步拉着载着母亲的车往殡仪馆走去。
我不记得走了多久,但我记得所有拉绳子的人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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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体火化的很快,父亲抱着骨灰盒进去小心、仔细地装了母亲的骨灰,出来后便告诉我他想带我母亲回家。
但结果肯定不能随他的意,便将母亲葬在了他选的那块地,亲手埋了母亲,我不忍看他红红的眼睛,低头跟着”先生“做完所有的法事。
“先生”嘱咐我,慢慢的走回家,带着纸钱,一边撒一边喊“妈,回家了”,这样母亲的灵魂才能跟着回家。
我的表哥跟着我一路走一路喊回了家,父亲随后便到了家,带着我和妹妹一一给探望、帮忙的亲人、街坊寨邻磕头答谢,之后的事儿我便没了多少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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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两年多过去,我常常想起下雪天母亲的出殡。
母亲平时的道理不多,她常说自己小学二年级的文化,教育不了我这个上大学的大学生,有很多道理我自己可以从书本里学到。
但人情世故她必须教我,因为她是我妈,不能因为我不愿意听而不去教导我,把我放任一边,让外人说她教育的孩子不是个好孩子。
所以她常说遇见人一定要喊,喊了我不会少一块肉,还会让别人觉得我这个孩子有礼貌。
叔叔伯伯阿姨二婶什么的,让我一通喊,别怕喊错,喊错别人会指正我,之后便要我记住别人指正后的称呼,避免下次再喊错。
等待纸钱充分燃烧,我扑灭了剩下的火星。
在母亲的坟前站了半小时,在心里说了很多想跟母亲说的话,山间徐徐吹过的微风就像母亲的回答:“妈都晓得”,我想她也知道,因为她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想到此,我便离开,去往三舅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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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是我母亲的亲哥哥,在家排行老三。三舅的坟在母亲的左侧殡仪馆的墓园中,我推着自行车穿过山间的小道,便抵达三舅的墓园山下。
原本山间是没有这条小道的,自从殡仪馆修建后,来往的人多了,便有了这一条山间小道。
以前颇为漓淋和陡峭,随着人的来往,不断的对这条小道进行铺垫,便有了一条较为平坦的山间小道,沿途走过去还有别人铺的石沙与碎瓦片,填补小道上的坑洼。
三舅是2019年5月份去世的,与他的亲妹妹,也就是我的母亲相隔不到半年。
但他的坟却是2020年年底确定下来的,他的骨灰之前一直放在殡仪馆的骨灰塔中。
因为“先生”算日子,选择了2020年年底的一天,便在2020年年底的那一天下了葬。
之前我一直待在贵阳工作,请不了假,这次也可以说是第一次给三舅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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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我哥年初一上坟给我拍的视频,确定了我三舅的坟墓的大致位置,便爬坡到墓园的最上面一排,从上往下一排排的找。
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墓前摆着我哥前天送来的鲜花和供品饭菜,香炉上插着烧过的香、烛。
拿出带的水和帕子,擦了三遍三舅的墓碑,之后便是烧香点红烛,跪下烧纸钱。
跟刚在母亲坟前一样,纸钱也要一张张的扯开烧,快烧完还要用小棍儿掏一掏,让纸钱充分燃烧殆尽,这样三舅才能领到完整的纸钱,在下面才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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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三舅还在世时,我常常怕与他独处,可能是因为他的职业:教师。
同时他确实也做过我初中时期的化学、生物老师,在班里也挨过他的体罚,所以骨子里对他有一种畏惧感。
后来念完大学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在一起时常常跟我聊我以前上学时的八卦。
“你们原来初中那班那谁谁谁,又和谁谁谁谈恋爱了,好像都要结婚了”
“你当初上初中就谈恋爱,现在女朋友都没得,不过舅舅不担心你找不到女朋友,你从小就会嚯小姑娘”
同时,他也希望我像他儿子一样做一个公务员或者像他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毕竟是一个“铁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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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毕业的我,没有听他的话,坚持去了贵阳一家公司做业务员,慢慢从底层开始往上爬,但舅舅却从未停止他的劝说。
19年5月初,接到他跟我咨询脑溢血的电话,我嘱咐他谨遵医嘱,紧接着聊了很多生活上的事儿,他笑得非常开心。
聊到工作,这次他没有坚持劝说我去考公务员或老师,而是问我:“在贵阳是正确的选择吗?”
我当时没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打了两句哈哈便挂断了电话,过了两周,还在公司工作的我便接到了他去世的电话。
当我赶到时,他也躺在他家楼下的大厅里,睡在一块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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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妈忍着哭对我说:“儿子,你舅爹不再咯。”
我看了看我哥(我三舅的儿子),突然想到了半年前在母亲葬礼上的自己,我哥肯定也难以接受。
当人过度悲伤,大脑便会陷入空白,处于懵的状态。
之后便是在殡仪馆的葬礼,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往事一幕幕不停的涌进我的脑海。
我只能和我哥日夜守在三舅的灵堂,饿了我便去打饭,困了我们便一起睡在灵堂的地上。
今天我站在三舅的坟前,看着墓碑上他的照片,再看看他躺着的墓园,周边躺着的有老有少,我想他并不孤单。
只是我仍然无法回答他问我的那个问题,今年就让我回来找找这个答案吧。
渐渐日落西山,路边的树透过阳光,洒在我的身上,就像有人正在拥抱着我。
风吹着树叶,就像有人在跟我告别,我骑着自行车走在返程的路上,想着与他们兄妹过去的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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