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某种原因,我不得不再次登上开往榆树的客车。多少年没去了呢?我默默地计算着。
那一年,女儿十七岁,现在,女儿整好三十七岁了,二十年?这个数字,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仿佛一眨眼间,咋就二十年了呢?再一次用心算了一下,的的确确,二十年!
客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被镰刀割倒的季节处处伤痕累累,山川,草木河流都瘦得弱不禁风,车箱里的南腔北调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轻重不一的鼾声。
我还是静静的看着车窗外那些一晃而过的景色,那些似曾相识的村落,城镇,那些车流,到哪了呢?我瞪着大眼睛仔细地盯着,生怕错过这些年一直都念念不忘的那个地方,榆树一中!
到了,虽然是一晃而过,可我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高耸的大楼和角楼,那窗,那门,那闪光的刚劲有力的大字,一切即熟悉又陌生,更多的是亲切,忽然之间,一汪泪水模糊了双眼,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一幕一幕的从记忆里走出来。
那一年,女儿中考,一向自信的她决定报考实验中学,可我却有些疑虑,因为我早就打听过一中和实验的教学质量和校园风气,住在实验高中附近的妯娌偷偷地告诉我,那个学校的校风特别差,大多数生源都是官二代,富二代,那些学生相互比吃比穿,更有甚者,男女竟然公开租房同居!那些并不懂事的小女孩子去医院做人流后,还照常上学,回到家时就捂着肚子哭。对这种说法,我深信不疑,因为说这些话的人就是靠收房租过日子的,她也从不狂言冷语的。于是,经过我们全家商量,最后还是决定报考一中,寻思着一中的学生大多数都来自农村,那里更适合自己的孩子。还有一种心里,那就是,一中的录取分数线相对而言比实验高中要低一点,所以报考一中更把握一些。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一年,实验高中的录取分数线是五百一十八,而一中却是五百三十分,女儿的中考分数是五百二十八!女儿哭得昏天黑地,我自责的痛断肝肠!又经过多方的打听,才知道无论是选择哪个学校,都需要拿出八千块钱的择校费!八千!那时,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够这个数啊!
又不知道经过多少日日夜夜的煎熬,我决定还是去外县试试,别非得在一颗树上吊死。去过九台一中,农安十中,最后又来到榆树一中。那大概是八月份,天,本来就热,再加上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客车,到达学校门口时,我已经吐的一塌糊涂,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等我稍稍稳定一点时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人,他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见我抬头,他就轻轻的问了一下,你需要帮助吗?然后就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我漱了漱嘴,然后就向他打听,招生办公室的位置。他把我送地方后就走了,见到主任何秀云时,我俩对望了好一阵子,因为,我俩的样貌太相似了,就像亲姐妹。我说明了来意,又说明了家里的窘境,最后又拿出孩子的分数条。何秀云说,看你样子,你的孩子也不会错的,我就破例给你开一次绿灯,给你本校教师子女的待遇吧!那得多少钱呢?我问。两千五,择校费!何秀云笑眯眯的说。我低下头,心里很难受,因为我就连两千五都拿不起!
何秀云见我为难,又笑眯眯的问,你准备多少钱?
我!我总共就借到三千块钱,去掉两千五,就……何秀云没有再笑,她沉思了一下,然后起身说,走,我领你去见大校长!
因为怕晕车,所以我早上都没敢吃饭,再加上一路颠簸,呕吐,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了,上了几层楼,就气喘吁吁,在何秀云的搀扶下,我们到了校长室,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愣住了,原来,大校长就是那个在校门口给我水瓶,又把我送到招生办公室的人!
我们说个很多,何秀云也说了很多,最后,大校长开条,三千块钱,包括学费住宿费书本费,所有的费用!我嘴唇都白了,竟然连谢字都没有说出来!二十年了,这个谢字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可我,却在那一年收到了何秀云老师捎过来的问候,她让女儿对说,谢谢你,给我送来这么优秀的学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