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让很多人意想不到的是“黄河居然从北向南流”,并不是恍惚了地理常识,只是习惯了大河向东流的潜意识。
在黄河从北向南流的黄土垣下的小村庄,就是我的家乡。
那段从北流向南的黄河,成了我流水账里抹不去的思绪
我爱黄河,更爱那里。
我家离黄河岸边大概有一华里路程,但印象中初次接触黄河是在五岁的时候。那时候,二叔在黄河边承包了一片鱼塘,爷爷带着我和堂弟时常去玩耍,我却不敢靠近池塘边,胆小怕水,也会被大鱼吓哭。鱼塘与黄河只有一条马路宽的坝堤相隔,我也不敢去那边玩,脑海里都是大人渲染出的黄河的恐惧,我现在都记得奶奶对我说“不敢到河(huó)边头去(qī),有小鬼推着车车逮碎娃哩”。
第二年,我上了幼儿园,认识了村里的同龄伙伴,人多力量大,胆子也就大了。夏天的大晌午,一群小娃浩浩荡荡的跑到黄河边的柳树林里捡知了壳卖钱,大半天换个一二毛钱买一根冰棍,乐呵了心里甜了嘴里,但回家少不了一顿骂。经不起伙伴的呼唤和孩童的痴耍,往后靠近黄河的次数愈加频繁,依然惧怕黄河的水,它流走的速度比我斜挎加重自行车还快。
那段从北流向南的黄河,成了我流水账里抹不去的思绪
在黄河边成长的孩子,少不了亲近水了。夏天看见大人们在大鱼塘里游泳,老想着自己也那么厉害。灌溉结束后的大水渠里,浓浓泥土味的小水洼,成了我们的乐园,不会游泳还没有救生圈,就把捡来的泡沫塞进短裤里,双手撑在水底,一点点的学会了游泳,竟敢跑到桥墩下的冲击深水坑里乱窜,直到上了中学后,才知道我的游泳方式叫“狗刨”。与水的接触与日俱增,胆子愈加放肆,午睡时间,一群小孩在水渠的桥上往急流里扎猛子,玩的不亦乐乎,却被一个伙伴的奶奶告发给校长,一个个灰溜溜的回到学校,自然是一顿打,老校长让每个人现场用西红柿写了一篇日记才被放回家。黄河终究是有可怕的一面,有一年夏天,黄河水没不过膝盖,十几个八九岁的小娃挽起裤管,走到了山西又走了回来,大胆的在河边破铁船边跳水游泳,风吹船动,我终究抵不过水流的速度,被拖着往船底,慌忙的扒着船弦被人救起,那时的可怕现在都能记得,以至于多年后带着朋友在河滩浅水里玩耍都有紧张。
母亲河的喜怒哀乐就像四季变换,造福一方也会造灾一方。小时侯,村里人从不买煤也很少砍柴,每逢夏天洪季退去,大家都去河滩上打捞河碳,整架子车的往家里运,延续后半年的烟火。这之前的景象,就像贾平凹写的“有一年,我来到陕西合阳黄河边,写下四个大字“浮云积岸,大水走泥””,正是这样冲刷起河床下积淀的煤炭资源。记得有一年夏季,黄河发大水,整村的人跑到河边打捞大片的木材和整桶的汽油……才知道河水冲垮了上游的村镇。
那段从北流向南的黄河,成了我流水账里抹不去的思绪
有水就有鱼,黄河鲤鱼和鲶鱼是出了名的,众多的肉类里我最爱吃鱼。小时候,村里生活条件都比较艰苦,每逢雨季河水上涨,村里人都拿着鱼耙去河边扠鱼,听大人们说突涨的河水混着泥沙冲昏了鲤鱼,它们只能寻找岸边缓流避难。鲶鱼还是比较顽强的,它们嘴里有牙齿,吃小鱼,后来才知道也吃腐肉。那些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母亲练就了一手烹鱼好手艺,同样的鲤鱼炖汤,油炸,红烧,清蒸,捏饺子……让我百吃不厌,直到现在,我也会了烹鱼。大学毕业那一年,我去了潼关工作,鲶鱼汤泡油馍是当地的一道特色菜,地道的餐馆多立在黄河岸边,我硬着头皮去吃了一次,鱼肉倒也一般,但乳白色的鱼汤让我记忆深刻。有时和朋友们谈起肉食,他们拉起天南海北的猪牛羊让人食欲大增,而我这二十多年吃的最多的是鱼肉,但依然接受不了烤鱼和生鱼片的吃法。早些年,黄河里常有人漂一叶片舟捕鱼,如今也有却不常见到,同样的鱼,同样的场景,却让人下意识里不同感触。
黄河边的河风和十五的月亮是最美的。“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取之不尽而用之不竭”,这种意境让人似乎身临其境,飘然自若。夏天,黄河边的风清爽而带着泥土味,坐在老槐树荫下可以享受大半天,冬天的河风就像河面的麟冰,即便大太阳,也是干脆刺脸的,叫人一个抖擞清醒。上学的时候,每逢回家都要去河边吹吹风,对着数千米的河床胡乱的喊两嗓子,让不愉快随河水南流去,如今只要回家,就要去河边让刀子一样的河风在脸上肆意拍打,打去身体的疲惫。去河边成了我的习惯,成了我和黄河的故事。黄河上的月亮是我见过最美的,大约是初中时代的一个春节,元宵夜大家都在巷子里敲锣打鼓,我站在后院的墙外,偶然看见又大又光亮的月亮悬在河谷上,远远的在河面上拉起一条粼粼舞动的倒影,直至岸边老槐的轮廓里,然而以后天气的不巧再也没有看到过如此美景。
每逢和朋友谈起黄河或是分享在河边的照片时,他们都表示出对黄河的好奇或是见了那段黄河的真面目,多少也带有一点“哦,又去河边了”。就像我去了海边,一味的张开双臂拥抱海风,挽起裤管在浅滩奔跑一样,却体会不出当地向导静静的站在礁石上注视远方,淡淡的微笑吧。
二十多年来,黄河故事有太多,我这种平白的流水账是写不完的,想起某个片段来心里就是一段欣慰。
河水依然向南流淌,哗哗的响声激荡着岸边的风土人情,生活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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